参加《伪装者》六周年纪念联文。
故事背景《Schuster's Romance》，《隐》。
@梓兰菱落 @星子 @风雨中悠然 @沙漠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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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This world is half the devil's and my own. ——Dylan Thomas
审讯室一旦关掉监控就变成完全隔离的空间，所以没人知道那半个小时罗淼把唐川和自己关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季白没工夫关心这个，唐川跟罗淼一走出会议室他就扯了手机连的设备线，拿起罗淼留在桌上的车钥匙冲下楼。
不必他说沈巍和傅子遇也知道要做什么：傅子遇追踪出来的地点要全面布控展开调查，尽快找到能印证唐川说法的实际证据。
按唐川的分析，这是一个为了做出某种药品（？如果只为这个目的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而进行人违法人体实验且毫不在意人命的团伙。团伙内职能明确，有人负责研发药品，有人负责抓“实验品”，有人负责掩盖痕迹，有人负责处理尸体。可能正因为这个团伙的目的明确且单一，涉及面越窄越不容易被发现，而万能的互联网技术更让这个团伙既高效又隐蔽。
“不只是创造‘幽灵人’和修改指定的存档资料，他们在网络上建立了一个真人配合环节极少的交易过程，借用自助快递收发站点完全取货和配送，再对资金流动的后台数据加以调整，使一切看来合法全规。这一切纯从技术层面讲都不算很难。你们看到那条留在H市的黄线晕开了吗？那说明信息流的源头不在那里。所以反馈信号是发散的。这两条线一旦找到信号源，那边也会立刻有反应，”季白将手机连上车载发动汽车时傅子遇说。他本来一只手在操控着键盘，话音没落突然坐直把第一台电脑拉到面前，两只手都用上了。
“有人发现了我的追踪程序。”他说完这一句就不再开口，沈巍将手机转个方向，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没那么响了。
季白闯过一个黄灯，边踩油门边对沈巍道：“这样不行。我得去找老罗回省厅汇报情况。你把小傅那儿的所有结果汇总出来给我个文件，什么格式无所谓，普通人能看明白就行。”
“好。我这边能做的准备我都会协调。”沈巍说完，挂断电话。
即使黑客——或黑客们——不在H市，他们知道自己被追踪，很可能会有所警觉。万一H市的同伙收到警告突然转移，在警方无法掌握更多信息分析他们行踪的眼下，再想找到他们恐怕不容易。
可如果现在直接实施抓捕，黑客们还好，有小傅在总能找到证据，可是唐川刚刚说的第一个人和第二个人，目前却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给这两个人量刑。尤其是第一个人，季白甚至能猜到这个人极有可能没有任何违法记录，而第二个人，季白怀疑不只没有违法记录，别的记录也不一定能有多少。
市局对傅子遇给出那两位怀疑对象的档案证实了季白的猜测。怀疑对象付某今年45岁，从攻读博士算起，已在省林业大学农化研究所工作十五年，曾几次因跟进合作项目被派驻外地，至今仍是副研究员。怀疑对象曾某今年43岁，原就读于H医大临床医学专业，后因个人原因转至药剂专业，本校硕博连读毕业后留校任教，三年后辞职离开，档案上给出的理由又是“个人原因”。中间辗转就职于多家医药相关企业，包括离开H市到J省和G省工作。两年前农科院挂牌的培育试验基地成立，他加入研究团队，现在是试验基地的助理研究员。
唐川说要去见的正是这位曾某。
许光明留下的菌类DNA样本即使找到匹配，也只够罗淼拿到相应基地和研究所的调查许可，离能实施抓捕还差得太远。甚至可以说，如果他们在付某或是曾某所在之处找不到许光明的话，那么对方后续即使不配合调查他们也毫无办法。
许光明失踪已近24小时。傅子遇才在模型里推算出热区的时候罗淼就给安嘉睦打过电话，让他安排搜救排查外围所有可疑地点。后来付某和曾某的住址及日常活动区域小刘也配合安副队去跟进了，截至季白到达省厅跟罗鸿碰面一起向上级做完汇报、马上将要与G省联合小组视频会议时为止，没有发现许光明的任何痕迹。
摆在桌面上所有的推测都是理论层面的，不管傅子遇改进后的模型还是唐川自己，都无法确定嫌疑人关押人质的可能地点，嫌疑人至少有两个且各自有分工，在没有把握同时将所有嫌疑人一网打尽的情况下，他们不能拿人质的命去冒险。
“试探这两名嫌疑人，唐老师是最适合的人选。他本身就是市局人质解救谈判的顾问，他的公开身份和专业知识能在最大程度上降低嫌疑人的戒心，”卢局的语气有点像在背台词，但他说的是事实。
行动方案很快确定下来：由唐川以H大生命科学院某细胞及基因治疗项目负责人的身份，行动以H市局行侦中队为主体，市禁毒支队派两个行动组做后援，省公安厅将在权限和装备方面提供一切支持。鉴于他们这次面对的罪犯的特殊性，眼镜手表腰带耳塞甚至扣子都可能会引起嫌疑人的怀疑，所以装备上需要非常小心。禁毒队的装备比刑侦要先进不少，针孔式摄像头藏在头发里，入耳式耳塞看来跟耳廓软骨融为一体。
“耳机默认单向传输，我和小傅也会一直待命，如果你需要双向交流敲一下耳后就行。”傅子遇调试好设备，沈巍戴上耳机时说。
唐川没说话，他跟罗淼谈完之后一直是这个状态，看上去像是有些恍惚，可如果你问他什么，他回答起来依然思路清晰逻辑严密。
“唐教授……没问题吧？”不要说罗淼，连季白也察觉到唐川的不对劲，他毕竟在这之前并不认识唐川，见他这样未免有些担心。
罗鸿不置可否，罗淼凝神观察了一会儿，低声道：“如果按我跟唐老师合作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我真没见过他在处理任何工作相关的事情时有失理性判断。但眼下这么极端的情况我也是头回遇到……”他想了半天才追加了一句，“但无论如何，没人能替代他。”
罗鸿这时道：“我看过唐川的档案，以他的权限级别，他没主动提出‘亲属回避”，心里应该有一定的把握。“
罗淼闻言吃了一惊：“哥，你……”他想说“你怎么知道”，又顾忌着季白在旁边给咽回去了。
“他们又没刻意掩饰，我要是真看不出来怎么可能吃得住咱们这碗饭？”罗鸿笑笑，对季白道：“你想想要是你们家老洪让人抓了当人质，你能忍得住不去现场？”
季白脸上也闪过一瞬的惊异，但更多是恍然，侧头看看在跟傅子遇一起指导小刘改资料的唐川，没再说什么。罗鸿说的话他不只是懂，他确实亲身经历过。
洪少秋被潜逃的亡命徒挟持，季白则被自己表弟下了枪。他不需要枪，他需要细致观察冷静判断，跟他朝夕相处的战友和爱人配合默契制伏敌人。
唐川没有配枪，他的武器在他的脑子里。季白想，许光明失踪一天了，唐川比自己冷静得多，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是的。唐川确实知道。
他并没有向罗淼详细解释为什么要先见曾某，罗淼也没追问。会议室里那半小时，唐川主要是在模拟他见到曾某之后可能出现的几种状况，以及如果真的发生了要如何应对。那些应对方案罗淼跟刑侦和禁毒支队行动组成员都做了详细解说，罗鸿接着做了些补充安排，不管是对现场可能发现的蛛丝马迹进行即时分析还是对唐川可能问出来的线索立即进行跟踪调查全都部署停当。
行动最开始唯一让罗淼觉得有点意外的是季白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行动，出发现他看见季白把唐川拉到楼梯间不知说了些什么，从楼梯间出来之后人就不见了。罗淼去问罗鸿，得到的回答是：“省厅另有安排。”
唐川进入试验基地后的情况跟他们预告演练的几乎没差，登记，测体温，等待，安检，进入会客室。进来会议室的人不是曾某——这是他们预计过的情况——唐川拿出一份专利材料表示想要跟专利申请者见面。对方看到材料有些意外但没阻止，解释说曾博士不在这栋楼，他的办公室在后面四栋五楼510。这位工作人员的抱怨似地加了句：“打电话他也不会接，我去帮您叫还不如您自己过去找他快。”
但进入他的办公室却不容易。跟之前唐川经过的地方不同，曾某办公室的落地玻璃贴了全膜，他出来的时候顺手锁上了门——戒备心理非常强。这个人的状态跟唐川先时估计的差不多。不太说话，你不说话时他就死盯着你，目光既直接又冷漠，给人一种“想说就快说不想说快滚”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唐川则温和如常，坐进对面的的会客室后先递出自己的名片做自我介绍。
来的路上沈教授给唐川对专业术语候曾问过：“他在那里工作那么久，肯定知道你是谁，你就这么直接去……”
唐川先默念着把技术部分的台词记牢，说：“就是因为知道我是谁才不会怀疑我来的目的。这个项目初期是我给牵的线，往上报的时候给我挂了联合负责人，负责资源协调，他即使当场去查也没问题。”
接着唐川把刚刚沈巍告诉他的那一长串完整地复述了一遍，一字不落，一字不错。沈巍和小傅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倒让三方视频中的第三方罗鸿觉得自己是在大惊小怪了。
“我说，你天天跟唐教授混，不觉得受打击吗？”罗鸿小声问罗淼。
罗淼正在照安嘉睦刚返回来的消息画地图，眼皮也不抬回了仨字儿：“习惯了。”
回到会客室现场。唐川将项目所属的一项准备申请专利的研究结果摆到曾某的专利材料旁边，曾某拿起来先是快速把几页纸翻完一遍，又捯回去细看，看到第二页时指着其中一行问道：“这个为什么没有对照数据？”
“这部分实验目前还没全部完成，所以才没急着去申请。”
曾某左手拇指压住中指最下面那一截，听到关节的响声再去压无名指。唐川便不再说话，静静坐待。
待曾某用方才两倍还多的时间把材料又看一遍之后，抬起头来看唐川，眼神直勾勾地。唐川仍不说话，嘴角微微勾起，像是马上要微笑。
隐藏摄像头的另一端，傅子遇刚好抬头对上曾某的目光，自言自语一般地道：“这家伙看人像个变态。”
沈巍却紧接着他的话头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得多耗点时间。”
沈巍看看屏幕里的突然站起身往外走的“变态”，道：“小傅，你说这样一个人，如果有人威胁到他又落在他手里，他会把那人关在哪儿？”
傅子遇不再抬头，“这得去问那位唐教授。要是我的话，最能让我觉得保险的地方……地下室吧？”
“哦？你家不是没有地下室？”沈巍也不看他，随口接道。
“呵，又没说是我家地下室。”
那边曾某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环视会客室一眼，对唐川道：“你跟我来。”
唐川走进曾某办公室那一刹那，整个右半边头皮到耳后都过电一样又麻又痛又痒，右眼像被高强度闪光亮闪了似的，眼前一黑，耳朵里也出现嗡鸣声。而罗鸿和沈巍面前的屏幕突然一片雪花，傅子遇立刻敲下不知道多少段代码，大约十几秒之后，画面再次出现，只是没有刚刚清楚，声音也变得有些断断续续，时而会出现噪音。
“有反窃听装置。”唐川罗鸿沈巍和傅子遇心中同时闪过这句话。不过最新装备不愧是最新装备，扛住了旧版装置的攻击，在干扰下仍能发挥作用。
唐川耳中嗡鸣声淡去，他听到沈巍故意加重的呼吸声，便趁曾某低头开抽屉的空档轻轻点了下头。
曾某拿出两份实验材料递给唐川：“这部分实验我做过，如果我们合作，我可以提供完整的实验报告。”
唐川露出吃惊的表情：“你提供完整的报告？这个实验耗时很长，需要很大的财力和精力的投入。可是在项目真正落地变现之前，我无法保证你的盈利……”
曾某摆摆手：“盈利这个事无所谓，投资嘛总会有风险，到时候合同怎么签咱们怎么办。”
唐川更加惊奇：“那您要什么？”
曾某竟然露出了个类似微笑的表情——就是太僵硬了仿佛带了不合适的面具，配上他眼底狂热的光令人毛骨悚然：“这个专利挂我的名字，后续建立模型库的所有实验由我负责。”
唐川的表情已经从“惊奇”变成了“震惊”，他怔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我没法自己决定，得跟项目组其他负责人商量，而且……”唐川缓慢地转头，环视这间办公室，“我们得对您的实验环境进行考察，您也知道，建模型库不是普通实验室能做得起来的。”
“唐教授，我知道你，你说不能自己决定我明白，但你的意见基本上能起决定性作用。实验环境你放心，我有。你要考察，我现在就能带你去。”
“你有这个级别的实验环境？怎么可能？现在就能去看？我得先打个电话……”
唐川掏出手机来却被曾某劈手夺下，唐川愣立当场：“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带你去考察，不能拍照，不能带手机，什么都不能带。不然就算了。”曾某瞪视唐川，一张大脸离得非常近，就那么怼在屏幕上让沈巍几乎想立时向后退避。
对峙三分钟后，唐川放弃，将手机装回包里，连包一起留在曾某办公室，他表现出对实验环境的巨大好奇心，甚至同意刚到地下停车场就让曾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车开出去时，罗鸿朝对讲机道：“分三组按信号跟，任何一辆车不准出现在目标视野里。一旦确定方位立刻反坐标回来。”
为了防止被侦测到，耳塞里的定位芯片信号非常弱，必须要配对的接收器在一定距离内才能接收到。但傅子遇可以通过传输电波追踪到摄像头移动的区域，只要视频传输没断，傅子遇就能找到唐川。
这一点他们之前也预演过，季白担心嫌疑人谨慎起见可能会屏蔽所有信号，唐川却说不会。傅子遇也说不会，“他有同伙是黑客，不可能断网，即使有屏蔽也得是不完全屏蔽，影响不到我。”
于是正如他们预演的一样，在几次险些丢失信号之后，他们得到了曾某实验室的具体所在。不只这个地址挺出人意料，后续发生的状况也完全超出了他们预演的范围。
——T.B.C.——
（小标题出自Dylan Thomas的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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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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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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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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