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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hat's never known is safest in this life. ——Dylan Thomas
唐川走后，罗淼望着电脑屏幕上那堆看了无数遍的文字，捂上脸打个哈欠，关了屏幕拿出手机拨通宋臻的电话。她昨天的状态实在很差，罗淼有点担心。
宋臻没接电话。罗淼等到自动挂断没有再拨，想发条信息：“抽个时间去医院查一下吧，我陪你去”，打完又删掉——说了去不了，岂不是自找麻烦？
宋臻无力地趴着，下巴直接抵在桌面上，手机的高频率震动格外清晰。她看到了屏幕上罗淼的名字，不想接。她知道罗淼打电话来是想说什么——
“你昨天脸色那么差，还是去医院看看。”
“看看能怎么样？要是真有什么事难道我会把手上的事扔了去休病假？”
“如果生病了当然得休息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你好意思说我？那你发着39度高烧去蹲点抓犯人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了？”
“我那不是没事儿嘛，我就是关心你，你火什么啊？”
“我陈述事实，哪里火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关心’！”
“你……用不着我关心，你想用谁关心？我关心你我还错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我不识好歹？罗淼，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
宋臻有点想笑，她其实没跟罗淼真正吵过架，但她知道要真吵起来，一定是上面这种吵法。罗淼这个人，查案子脑子转挺快的，一离开工作环境就是个大写的耿直boy——耿直在这里真不是个褒义词。
幸好，他虽然直男又有点大男子主义，可工作性质特殊，没多少时间把注意力放在宋臻身上。他们现在这样各自为战，挺好。
敲门声响起，宋臻起身拍拍脸，调整出个微笑，“请进。”
“臻姐，装修公司姜总刚打电话来，今天下午又装不了了。”小洪是宋臻在电视台带过的实习生，长相身材都很不北方的本地姑娘。听说宋臻辞职创业就跑来要一起，用她自己的说法，“反正到最后我也得顺父母意回去考公务员接我老爹的班，不如这两年找个自己喜欢的事儿拼一拼。”
小洪能力不错，真回去体制内混日子着实可惜。
“又装不了？什么意思？一个logo墙拖了一个月是不是有点离谱？”宋臻灌下半杯咖啡压住将要泛滥的倦意，尽量放缓了声音说道。
“也不能怪师傅，他车抛锚等拖车的时候发现有一块背板翘边了，得返场重做。装修公司那边说了，今晚赶工明天一定搞定，还把前台后续加灯铺线路的费用都给我们免了，再送两把椅子。多等两天省万把块钱呢。”
宋臻被她说乐了，“你这么会过日子，将来不知道便宜了谁。”
“谁也便宜不了，我才不结婚呢。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多好呀，一想到生活里莫名其妙出现个男的我就浑身难受。”
“嗬，看你追星那劲头，那么大个男人贴得你电脑手机工位哪儿哪儿都是，也没见你有半点难受。”
“那能一样嘛，我们家哥哥多帅啊，360度无死角赏心悦目。再说了，贴哪哪儿都是也就一纸片，能占多大空间，人家吃饱不吃饱的又轮不到我操心。”
“这么理性？那下回再抢代言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非用我电脑？”
“你电脑速度快嘛，用我自己的抢页面还没刷出来东西都没了。要不姐你给我换个好的？”
“在这儿等着我呢，你呀，想换自己赚。我都说了，你接的单子全算你的，赚多赚少都是你的本事。”
小洪扁扁嘴：“说得这么鸡血，可我咋老觉得我被你给PUA了呢。”
“你知道啥叫PUA呀，学个新词儿可哪儿得瑟。”
“不是姐，我咋就不知道了，咱好歹是搞新媒体传播，不天天研究新词儿还咋混啊。”小洪跟宋臻的私人咖啡机上接了一杯，闻了闻，倒出一半给宋臻，自己出去拎了盒牛奶回来加进去，又倒了两袋糖端手里搅着，“姐啊，物业啥时候来给咱看看管道啊？这个味儿熏得，生无可恋了都。我们几个一天在屋里呆不了两小时都扛不住，你这一天天憋这里头我看要熏出问题来了。”
宋臻揉着太阳穴道：“我昨天在楼里扫了一圈，就咱这个角味儿最大，一楼这个位置没办公室，三到七层还没人入驻都锁着，不知道是不是咱这一层的问题。”
“姐我跟你说，我姥姥家原来老房子后面那个垃圾场都没这个难闻，你跟物业强硬点吧，不然万一到时候真有问题，我们都不在你再中毒了都没人知道。”
“哪有那么夸张。行了行了，你把Logo墙这个事儿跟进好，我等会再去找趟物业。”
小洪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还在碎碎念：“咱搬进来一定忘记看黄历了，怎么这么不顺。一个破墙不是发错货就是印错字，装了拆拆了装折腾死了……”
宋臻苦笑着摇头，跟在她后面出门下楼去找物业。物业办公室门大开着，有两个人拿着一沓材料站在长桌外头，像在等着办什么手续。长桌里面两个座位都空着，靠里面的座机电话没挂断，看样子是接电话接到一半发生什么状况暂时离开了。
门外有个人在打电话，声音很小，宋臻总觉得那个人背影看起来挺眼熟。
几分钟之后，三个穿制服的物业工作人员回到办公室，其中一个认识宋臻，直接走过来说道：“宋小姐，我们这边已经找人去排查了天花和管道井，都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不您也回去检查一下，会不会是您办公室里的味道呢？”
宋臻本来就很烦躁，听她这样说直接火了：“我们办公室里除了几张桌子椅子，平常就我一个，房间里连垃圾筒都没有，您告诉我哪里能生异味？”
“宋小姐您别激动，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咱总得排除一下对吧？工程那边再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说得确是实情，宋臻知道跟她发火也没用反而气得自己头更疼，只能用力深呼吸调整自己，然后压着声音道：“那你们安排做一次空气质量检测总可以吧？”
“这个我决定不了，要么宋小姐您先回去，我跟我们经理请示一下再给您回复？”
“您现在去请示吧，我就在这儿等着。要不您让您经理出来我直接找他说好了。”
那姑娘想给宋臻拉把椅子，被宋臻退后两步拒绝了。可就在她往后退的时候，脚下一软，后背撞到一个人身上。
半声“啊”被强行咽了回去，宋臻回头时脑子里闪过两个念头：1. 这身衣服是刚刚门口打电话那人，好像有点眼熟；2. 她今天穿的套装西裤，配了小高跟。
那人鞋面留下一个清晰的坑，看样子角度再偏一点估计会被宋臻的鞋直接穿个窟窿。宋臻咬咬牙扯出一个非常勉强的职业笑容，对那人道：“实在对不起，我……”
那人却直盯着她看了十几秒之后皱眉道：“你是……宋臻……宋小姐吗？”
宋臻怔住，这人确实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她心说不应该啊，这人长挺帅的，怎么会不记得？
那人忽然笑了笑，“宋小姐，我是许光明，是罗淼的同事。”
宋臻终于找到调取记忆的关键词，职业假笑放松成一个真正的笑容，轻舒口气道：“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你是老许……呃，许老师？我们上次在……在哪儿来着，吃火锅是不是？”
“别客气了，我也不是什么老师，现在还算半个学生呢。你就叫我老许就行。上回咱一起在安发街那边有家火锅店一块吃的，都两年多了，那家店不知道还在不在。”许光明也笑，他跟宋臻虽然只在两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奈何罗淼桌上堂而皇之摆着女朋友的照片呢。这两年在他桌边不知道开过多少次碰头会，想无视也不容易。
许光明听唐川说过罗淼对女朋友很上心，十成十是奔着结婚去的。刚刚看她好像跟物业沟通不大愉快，还在说什么“检测”之类的，便顺口问了一句：“好像听罗队提过你刚搬到这边办公？是刚装修完吗？要做空气质量检测？”
宋臻挑眉斜了那位正打电话“请示”的物业姑娘一眼，无奈地道：“我们在这边申请的办公室，根本就没装修。从搬进来就一直有股臭味，都快熏死人了，找物业找了八百遍，解决不了。唉，我这熏得天天头疼，明天得去医院检查检查，别真是空气有什么问题，再弄出个白血病什么的来我亏死了……”最后两句说得非常大声，另外两个办手续的人投过来的目光里都多了丝惊恐。
许光明朝那两人安抚地笑笑，说道：“我朋友他们办手续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不如我跟你上去看看，真需要检测的话，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宋臻想起许光明似乎是从事生化相关的工作，罗淼有时提起“老许”也都是跟什么检测报告相关联，听他这么一说很惊喜，“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我朋友他们要入驻这边五楼，我正好先上去看看。”
宋臻于是不再管物业那姑娘“请示”得如何，带着许光明上二楼来到她自己的办公室。
许光明一进门眉心便锁得死紧，他在宋臻办公室里转了一圈了，打开最西边的窗户朝下张望，问道：“你们楼下是什么地方？”
“我前两天去看过，好像是个库房，有好多很高的货架，但都是空的。”
许光明靠在窗边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回去准备一下，过两天我过来给你做一下空气检测。对了，你有没有这栋大楼的建筑施工图纸？”
宋臻摇头道：“我们没弄装修，没跟物业要过。老许，不会真有问题吧？我这儿还好几个同事呢，要真不行，那……我们不是又得搬家……”
许光明怔了一下，随即微笑道：“应该没那么严重，你们这个味道确实不大对，具体是什么情况等我检测完才能确定。这两天我建议你尽量减少呆在这个房间，如果必须要呆的时候得打开所有窗户，最好在这儿加个风扇让空气流动起来。”
“啊？我咋更紧张了呢？”宋臻真有点慌，好不容易找到个还不错的办公场地，再搬，她扛得住公司账户可不一定扛得住。
“你要不放心，就去医院做个体检。我估计你可能口腔或是呼吸道有点炎症，去检查一下比较放心。至于这个味道，源头肯定不在你办公室里，回头让我朋友他们要份图纸，看看能不能找到源头在哪儿。”
“诶呀老许今天遇见你可太好啦，你不知道听你这么说我这心总算落回去了，等罗淼休了一定要请你吃饭。”宋臻一边说一边把所有窗户都打开，心里想着她家还真有个电风扇不知道塞在哪个角落里，得回去找出来。
——T.B.C.——
（小标题出自Dylan Thomas的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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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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