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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ands, hold you poison or grapes. ——Dylan Thomas
后来他们当然去看了电影啊，那可是唐川最喜欢的系列电影时隔二十年重映，许光明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唐川错过呢？
不过不是周六晚上而是周日上午，一来唐川难得双休，许光明不想他熬夜，二来也想带安子鹤一起去。安子鹤看得十分开心，回来后难得很话多地给许光明“科普”最后出现那个把主角之一卷下深渊的BOSS是什么来头，听得唐川挺惊喜：“你小子居然把前传都看完了？”
小家伙十分得意：“那当然。你书架上小说本来就不多，这套书都快被你翻烂了，我能不好奇么？”
“你许伯伯试了好几回都没能看到第十页……”唐川斜睨许光明，笑道：“就睡着了。”
“也太夸张了，我明明记得看到第二章了，肯定不止十页，”许光明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前传比自己写的论文还无聊，宁可去看《资本论》。”
唐川撇撇嘴没接话，安子鹤跑去冰箱里拿了两一苹果，冲一下扔给唐川一个，“确实有点枯燥，但读完前传就把原著的世界观补全了，再去看电影其实更有意思，所以那点枯燥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时已经是周日上午，安子鹤没课，唐川也不用加班，他们仨很罕见地共度悠闲时光。唐川懒洋洋半躺在沙发上——他本来想坐地上的，可昨天夜里又下了场雨，这两天又正好停暖，挺凉的。
安子鹤把阳台那张软椅扯过来整个蜷里头，本来挺认真在看《费曼物理学讲义》，笔记本放在茶几上，需要记的地方就抻长上半身够着茶几写，惹得唐川还笑他：“哟，你这是抓紧一切机会练核心啊。”
等许光明泡了茶，唐川往沙发上一倚，安子鹤便把书收起来坐直道：“唐伯伯，你老是坐没坐相，会腰肌劳损。”
苹果特别脆，咔嚓一声咬开的动静很引人垂涎，唐川装没听见一样嚼得挺香，都吃完了发现安子鹤仍正襟危坐瞪视着他，而一边的许光明则一脸笑意望着他俩，拉起上半身坐直叹气道：“这样行了不？我说老许，你不是要去实验室，怎么还在这儿磨蹭？”
“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干脆小鹤也一块，前两天不是还说想去学校图书馆查资料吗？回头完事儿了咱们去德国小馆儿吃，挺长时间没去了。”
安子鹤去收拾书包的空档，许光明也坐沙发上问唐川：“小刘那边有回音不？”
唐川看看客房的门，声音略低些道：“他能查到的平面图跟你那张一样，看来是从开始存档就有问题。我让他查那家合资公司的时候连园区开发商一起看看，今天不见得能有信儿。”
“咱这么私下查算违规不？”许光明有点担心。
唐川捻着下巴道：“小刘自己有分寸。你那儿结果不出来，我暂时不想跟罗淼提。他手上那个案子已经焦头烂额了，没头没尾的先不给他填乱。”
正说着，许光明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好几声，他看完一脸疑惑，又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有两分钟，道：“一楼那家公司工商信息显示是做食品原料加工的，去年初做的注册地址变更……我听宋臻说那个园去年底才正式交付使用，这家公司怎么去年初就拿到地址证明了呢？”
唐川抢过手机道：“不是老许，我说小刘有分寸的意思是他有办法查得不留痕迹，你怎么还自己查上了？”
“我就跟物业问到公司名字顺手一搜，都是网上公开信息，跟小刘能查到的没法比。”
客房门把手旋动，他们立刻起身，很有默契地没再提及这些。
许光明把唐川和安子鹤放在图书馆门口，自己先回实验室。唐川一边帮安子鹤找辅导材料一边看手机，安子鹤瞄了他好几回，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唐伯伯，剩下的我自己找就行，你去实验室吧。万一许伯伯需要你帮忙呢。”
唐川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是来自许光明的信息：“川儿你得来一趟。”
安子鹤笑笑：“我一边查一边做题估计得挺久的，要是图书馆关门前你们还没来我就自己先回家去，反正冰箱里还有饭，我饿不着。”
唐川以最快速度赶到生科院实验楼，许光明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是他们预想中最坏的结果。
“五亚甲基二胺含量接近预警值，除非方圆十米之内有大型有机垃圾填埋场，否则这个浓度绝对不正常。还有……”许光明仍在操作仪器，似乎是对结果并不满意，正在做进一步的分析，说到这里便停住，专注于显微镜。
唐川不出声，轻轻拿起旁边两张刚刚打印出来的数据报告细看。
等他看完，许光明的眼睛才从观察镜挪开，继续道：“样品里有麦角菌的孢子。”
唐川一双眼瞪老大：“什么？！”
“虽然含量很低，但……你知道这不是含量高低的问题，是它根本就不应该出现。”许光明让出位置让唐川自己看，他真希望是自己眼花，但在唐川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反复确认了几次，不是眼花。
唐川埋头三十秒，调了两次倍镜，抬头之后立刻拔通了罗淼的电话。
“唐老师，咱是什么神仙默契啊，我正要给您打电话呢，您的电话就来了。”罗淼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急躁，不大像有好事找他的样子。
“你手上那个案子有新进展了？”
“还没有。不过我给您电话是要找老许，给他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实验室里很安静，听筒里的声音清晰地流泄出来，许光明听得一清二楚。唐川听说找许光明，干脆按了免提。许光明便大声道：“我在这儿，罗队找我啥事儿？”
“你们是在家么？我这边有个事儿正要找你，要不你们来趟市局？”
唐川知道因为那个案子的缘故，罗淼最近都驻在香坊分局，突然回市局，事情肯定不简单。他跟许光明对视一眼，说道：“我们在学校，小鹤还在图书馆呢，我得先给安副队长打个电话。”
“你带小鹤一起过来吧，安子也在呢。”听他那边背景音不止一两个人，像是在开会。
两人立刻去接了安子鹤驱车赶往市局。停好车小鹤自动自觉地去行政楼的会客室里看书学习，这种情况时常发生，他早就习惯了。
唐川和许光明在新楼会议室跟罗淼安嘉睦会合，他们果然是在开会。与会的除了新调任的严局之外，还有两位副局长，一位是罗淼的直接汇报上级、主抓刑侦的卢局，还有一位是……主抓禁毒的冷局？另外两个人，有一个看着很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另一个完全是生面孔了
冷局见他俩进来起身向那两位外人介绍道：“罗队，郑队，这位是我之前提过的唐川唐教授，在H大任教，这位是你们刚刚要找的许光明许先生，两位都是市局刑侦队特聘的顾问。剩下的事你们慢慢聊，我们就先走了。”说完三位局长便先行离开了。
生面孔那位站得靠前些，这时微笑伸手道：“唐教授，许先生，我是市禁毒支队的郑文声，刚从J市调过来上礼拜才到岗。早在J市就听闻两位大名，终于见到本人了，很荣幸啊。”握过手后他往旁边退半步，将位置让给那位有点眼熟的，又道：“这位是省厅下来的罗鸿罗队长，今天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跟许先生聊一下。”
罗鸿？那不是——唐川把视线转到罗淼身上微微挑一下眉，罗淼则点点下巴表示“你想得没错”——H省禁毒总队最年轻的副总队长，三级警监，也是罗淼的堂哥。
得是多大案子能惊动副厅级的大队长大周末跑来市局询问一个编外顾问？唐川在桌子下面悄悄握了下许光明的手，许光明则回他一个微笑。
“许先生，我想请问下，您为什么要调查康鑫食品原料有限公司？”
果然。许光明暗里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唐川的直觉有时候太可怕了，许光明现在百分百肯定，刚刚在实验室唐川抢他手机退出工商查询页面的时候可能已经猜到眼下这个场景。他苦笑了下道：“如果我说是七分巧合加三分好奇，各位信吗？”
在座几位表情都没啥变化，都是一线出来的老狐狸，许光明觉得坐在这些人对面自己像个透明人一样，干脆也不瞎琢磨了，就从自己跟的项目做商业化实施跟成泰谈合作开始，到他们找办公室偶遇宋臻，以及昨天他跟唐川一起去园区采空气样本回来做分析和盘托出，末了他道：“要是您再晚半个小时找我，就能看到完整的样本分析报告了。”
罗鸿和郑文声对视一眼，道：“那现在方便跟许先生回去完成报告吗？”
许光明先是望向脸色不善欲言又止的罗淼，然后去看唐川。唐川轻咳了下道：“比较初步的报告我们现在就能调给各位看，但这个样本采集是私人行为，无论是什么性质的案件，这份报告都无法作为证据留存，只能做参考。”
罗鸿道：“这个我们了解，没关系，目前只做参考，我们只希望能尽快。”
唐川朝许光明点点头，许光明拿出手机进入实验室数据库调出他们刚做的分析，道：“采样现场有摄像头，从前天中午到现在为止只有我和唐教授进去过。我昨天跟使用方沟通时让他们等我这边结果出来再决定是否继续使用那个场地，所以如果需要取证的话，今天下午就能过去。”
罗鸿的目光凝注在手机屏幕上，放大，上滑，再放大，下滑，再上滑，“这个数据能发给我吗？”
“可以，您给我个邮箱，我现在就转过去。”
罗鸿手机嗡嗡震动，许光明和唐川刚刚在实验室看到的数据正显示在屏幕上，他皱眉道：“老郑，你过来看一眼，应该够申请搜查权限了。”
许光明看看罗淼，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便道：“如果您是想去我们采样这个场地的话，不需要搜查权限使用方也会配合的。”
“哦？”罗鸿皱眉的样子跟罗淼有几分神似，他想了一会儿道：“许先生刚刚说这个办公室的使用方的名字是……”
“宋臻，我女朋友。”罗淼在一旁接道，“她跟我说过办公室有异味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需要，我等下给她打电话，她会配合的。”
唐川在跟许光明对视时没忍住弯了下嘴角，旁人可能听不出，唐川却敏锐地察觉到罗淼最后一句话说得有点心虚。他低头调整下表情，道：“宋小姐正好在等老许的报告，不如让老许给她打电话吧。”
罗淼立刻偏头投来感激地一瞥，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罗鸿则做了个随便你们的表情。
许光明给宋臻打电话说明报告虽然出来但情况有些复杂，想约她去园区面谈时，罗鸿小声对罗淼道：“你小子有女朋友了？家里怎么没人提？”
“八字儿没一撇呢，”罗淼使劲扒着头发，估计也只有唐川知道他在愁啥：等会儿真去宋臻那儿‘查案子’，还真不知道会是啥局面。
“哟，这是心里没谱？不像你啊，搁学校里头不是还吹自己让人排队倒追，这咋还怂了？”罗鸿拍他肩膀，笑得很不给面子，“一会儿我得仔细端详端详是哪路神仙下凡能把你收拾成这德性。”
罗淼翻个白眼不想接话，罗鸿斜睨一眼仍在打电话的许光明，以及站他旁边低着头的唐川，又低声道：“那个就是二叔老挂嘴边的小唐？听说那位许先生是他学生？看起来比他年纪大啊。”
“对，老许在H大生科院读博士，正经导师是陆伯伯，唐老师算是他的联合导师。”
“嚯，博导，这么年轻当博导，厉害，难怪二叔没事儿就念叨。去年过年我还听二婶说，你要是个姑娘，二叔非得把他招家当女婿不可。”
罗淼脸色立马变了：“我的亲哥你可闭嘴吧，这俩我可得罪不得，碰上点疑难杂症的可还指望他俩顾着问问呢。”
“我就跟你开个玩笑，又传不到他女朋友耳朵里。再说了，你又不是姑娘你慌啥。”
罗淼心说我不是姑娘我才慌呢，你再大声点他男朋友就听见了还了得！许光明这时挂了电话朝这边走过来，罗淼觉得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儿了，他赶紧起身迎过去道：“怎么说？”
“我跟宋臻说等会儿给你打电话叫你过去，你自己照量着点别说漏。”
“行，够意思，兄弟领情。”罗淼怼了下许光明肩窝，转身拿车钥匙时顺便丢给罗鸿一个眼神，罗鸿咂么半天也没整明白是啥意思。
——T.B.C.——
（小标题出自Dylan Thomas的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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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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