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星子 。三哥来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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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othing never, nothing older. ——Dylan Thomas
丁文琪有点急：“这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不公平。”
许光明低头笑笑，没有立刻答话。他想起那天晚上唐川入梦前他本来想问却没问出口的问题，如今坐在丁文琪这个第二次见面就看透他和唐川关系的姑娘对面，他忽然觉得，那个问题好像也不必问了。
“小丁，我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跟我提过，如果……如果是你们一样类型的人，是能看出来的，对吗？”
丁文琪听他话题转到这个上面很奇怪，“差不多，我自己的话大多数情况下还都挺准的，怎么了？”
“那你当时……嗯……为什么知道我和唐教授……”许光明脑子转得虽然足够快，语言组织能力却远跟不上，想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把这句话说完。
不过好在丁文琪听懂了，“这个怎么说呢，我们这样的人本身要真正信任一个人是不太容易的。当时唐教授知道我特地避开罗淼哥去找他，也答应我要保密，我相信如果不是发生很严重的事，他绝不会让别人来找我。而他能把这事交给你，你在他心里一定很重要。而且，”丁文琪脸色比刚才轻松了很多，嘴角也带了些笑意，“而且你们说话的方式有点像，提问之前的微表情简直一模一样，就有一种很奇怪的默契感，所以我就大胆猜测了下去问你，没想到你完全没否认。”
许光明轻轻叹了口气道：“小丁，我跟你们不是一类人，但我最终选择跟唐川在一起，所以我能理解你父母和你姐的担忧。我刚刚说如果我的孩子跟我说要出柜我不能接受，并不是说不能接受这种性取向。冒昧地讲，如果你是我的女儿，你处于现在这样的人生阶段，即使是异性恋要结婚，我也不会赞成。从单身到二人世界是个挺重大的转变，从此你的生活每个细节都将与另一个人息息相关，往后余生很长，感情总会被柴米油盐的琐碎消磨，你们固然可能成为彼此的支持和依靠，也有可能变成对方的负担或累赘。如果你们对爱情的定义和感受出现了变化，那么还有什么别的能支撑你们走下去呢？”
“可是，人生本来就充满各种可能，总不能因为害怕会碰到困难就放弃争取吧？而且他们本身就带着偏见，根本就不会客观去看待这件事！”
“你们选择的本就是一条比别人更艰难的路，这一点勿庸质疑。至于说偏见……其实我和唐教授的关系罗队长是知道的，所以你姐姐多半应该也知道，我不觉得她阻止你有多少是出于偏见。而你的父母，无非希望你能一生平安快乐，最好能衣食无忧。我想，当你跟你父母说起你的女朋友，你的父母脑子里想到的可能已经是你怎么被人指指点点被社会边缘化甚至影响到工作。推己及人的话，你会怎么做？”
丁文琪脸色黯淡下来。她其实特别烦她妈每次都要来一句“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一听到这句话她就想掀桌摔门丢下一句“可是我一点都不好”！可许光明说得没错，她也不是不知道一旦真的走到那一步她将面临什么，这么一想好像又能理解她妈那句话了。
“那……你和唐教授，也很艰难吗？”丁文琪小声问道，问完又有点后悔，他们好像真没那么熟，这话问得是不是太冒失了？
许光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沉默片刻之后微笑道，“小丁，我不是太会讲，可能会有点词不达意。其实我就想说两点，一是你确认这个人，无论碰到任何问题付出任何代价你都愿意跟她走下去，哪怕吃苦都是开心的。二是尽己所能站得更高变得更强，有些困难到了你面前就不再是困难。你刚刚问我们是不是艰难，我们不艰难。我很幸运，遇到他时，我在人生的最低谷，已经没什么可失去，而他却站得足够高，没什么能伤得了他。”
丁文琪望一他好一会儿，才道：“许哥，要不是知道你的为人，我一定会认为你是在炫耀，故意刺激我。”
“啊？我不是……”
“所以，我明白你的意思啦。其实之前枫枫也跟我说，这事急不得，要讲究策略慢慢来。我就是不服气非要跟我爸妈杠，杠到最后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是我太孩子气了。”丁文琪这会真的放松下来，“许哥，改天真得好好谢谢你。嗯，我还有个问题，挺私人的，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直接拒绝回答吧。就是，我听人说性取向这个事儿是天生的啊，难道真的像小说里写的，因为唐教授太优秀了所以把你……嗯……掰弯了吗？”
许光明笑道：“这个问题呀。生物学层面上讲，性取向的影响因素挺复杂，先天后天都有，究竟哪几个起核心作用学术上没有定论。心理学层面上讲我也没搞明白，前几天还想请教唐教授来着。不过今天跟你聊完我倒有个想法，应该是能让我自己满意了。”
“什么想法？”
“爱情什么的我年轻的时候都没整明白过，现在就更整不明白。唐教授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是个非常意外的意外，他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他让我从一无所有前途晦暗变成重新拥有无限可能。对我来说，只要是他，只能是他。”
“所以在真正的爱情里，性别其实无所谓，碰巧罢了，对吗？”
许光明想了一会儿，笑道：“爱情这个话题太深奥了。以我的想法，人与自我的关系是化学性质的，遇到什么情况发生什么反应，不断蜕变不断成长。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物理性质的，哪怕看来融合成一体甚至凝固，你还是你的我还是我。”
丁文琪瞪大眼睛道：“我姐也跟我说过，沉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先做好你自己，我听了就很反感，第一反应是就想反驳一句‘遇到对的人也能让你变成更好的自己啊’。可是听许哥你这样说让我意识到，如果自我不够稳定，那爱情说不定真可能会变成负担。会说话真的是门艺术。”
“我？会说话？”许光明苦笑着摇头，“我可不会。我认识唐教授最初的大半年里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在自卑，曾经我也以为遇见他为了他才想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是他让我明白，因为我是我才会遇见他才会被他看到被他珍惜。”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哈哈哈哈许哥，我突然觉得被你塞了一嘴狗粮。好啦，你来是有事要办吧，我不耽误你时间了，谢谢你。”
等吴总气喘吁吁送文件来时，许光明放下咖啡杯正要回复小马的信息：“这个对比结果跟上一批差异太小，你把采样点向南和向东各推200米，定四个点各采两组再看。我马上过来。”
采样工作持续到下午三点多才算告一段落。按目前的检测结果，“填埋区”大约有三百平米，再往南是生态园边上的荒地，是监控盲区。最近两周雨雪天气频繁，地面已经很难分离出特别的痕迹，只能通过土壤检测来推测填埋是在哪里可能以什么方式进行的。
新一批样本需要在学校实验室做进一步对比测试，案子到眼下这个程度，许光明已经直接“住”在实验室了，唐川虽然回家，也是在白板前写到后半夜才想起来去沙发上歪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许光明收到罗淼的信息：“G省那边的人九点左右到，你结果出来直接来会议室。”许光明脱掉白大褂，把口罩和手套都丢进专用垃圾桶，先去旁边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出来到打印机那把刚吐出来的报告分别订好放进文件夹。一出门，唐川倚坐在外间的办公桌边，身侧放着个手提袋。
“后街的海鲜粥和小笼包，咱吃完再过去吧。”唐川见他进来，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整个屋子都亮了，不过许光明无法忽略掉他眼角泛红的血丝和眼底淡淡的青色。
“再晚要堵车，要不带着过去那边吃吧。”
唐川笑得更灿烂：“师兄，你是不是都累糊涂了，现在还不到七点半，咱吃完出发也就八点，学校过去总共没有五公里，再堵车也误不了九点开会。”
“啊？还不到七点吗？那我真是看错了。”许光明抬起手腕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戴表，回想了下好像是在实验室打印机上扫到一眼8:15。那台打印机自打运过来时间就没正经设置过，都不知道显示的是哪年哪月的八点十五。
他俩吃完收拾好，一路不仅没堵车，红灯也没碰上，到达市局时才八点半。卢局和罗淼已经在会议室，罗淼看见他们俩立刻奔过来拉住唐川从到白板那头，点开平板道：“唐老师，昨天咋说的交叉对比做完了。”
“这么快？你不会一宿没回去吧？”
“没有没有，小刘我俩都一点多走的，后半程全交给电脑了。我先给你说十一年前的案子啊……”
“不是说九点要开会？这马上到点了……”
“我哥刚说飞机晚点人还没接到呢，回来怎么也得九点半以后。”
长桌对面，看来许光明也已经知道时间上有推迟，正在跟卢局一边翻报告一边说些什么。唐川看了下表对罗淼道：“那趁这会儿咱赶紧过一遍。”
“好。十一年前这桩旧案，立案材料上说是连续失踪五人，年龄段在17-39岁之间，男女都有。昨天您说电子版资料差太多，我去档案室挖了原始资料，当时这个案子追查了得有一年多一直没有新的线索。后来主要负责人调任，再往后就搁置了。我昨天晚上专门让安子去找原来香坊分局退休的老前辈，得到的说法是当时接手的负责人想找失踪人员家属再了解些情况，结果一个家属都没找到，所以这个案子后来就被打入冷宫了。”
唐川眉峰习惯性拧起，右手无意识地伸去白板槽抓了一支马克笔，唐川一边听一边抽开笔盖，在白板右下角写下一串字母：ceiiinosssttuv，又在字母上面写了两组方程。罗淼早已对他这种一开始思考就忍不住鬼画符的奇葩习惯见怪不怪，也不管他，自顾自往下说。
“我让小刘帮忙查过，这五个人跟今年失踪那九个从社会关系上还没找到什么联系。不过，年初失踪人员里倒是有三个跟那家食品原料公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张某是一家货运代理公司的报关员。去年11月份他经手一批货物从俄罗斯运到本市，接收方是康鑫，最终送货地址就是XX园区。这个牛某是一家装修公司的资深电工，虽然这家公司跟康鑫没有合作，但物业认出牛某曾拿着康鑫的授权书和钥匙给园区一层那部仓库检修过电路。而这个陈某则是某消防工程公司维保部门负责人，这家公司跟康鑫也没有合作，但是XX园区消防报审是委托他们做的，上次您说物业存档图纸跟我哥他们从住建调到的图纸有出入，那这个陈某的身份就很值得多看两眼了。”
“失踪人员里，有没有像小刘那样的电脑高手？”
“有一个是理工大学软件工程系大三的学生，在校成绩一般，同学说他性格比较孤僻，我们手上没有证据显示他有做黑客的能力。”
唐川继续在白板右半边一道一道往上撂公式，跟搭积木似的。写到齐眉高时忽然停下回身问道：“今天会议冷局不参加吗？”
“啊？”罗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怔一下答道：“冷局跟我哥去机场了，郑队也去了。”
“仨人都去了？G省不是说直接派一线人员过来？”
罗淼嘴角扬了扬：“这个啊，那边省厅副总队长过来，咱们严局去部里学习没在，冷局跟我哥一起出面也合适。至于我哥和郑队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回跟着来的另一位是我哥早先在边防拉练时候的战友，是郑队的偶像，郑队啊，知道是他要来那真是死缠烂打要去接，说这叫公费追星。”
唐川也被逗乐了：“追星？什么人啊这么厉害？”
“禁毒口儿比我们这边权限高，您平常也没时间关注别的所以可能没听说过。这位G省龙城禁毒支队的支队长，那可是在公安部挂名的标兵，好几个个人一等功二等功的就算了，两次带着全支队记集体二等功呢。”
刚说到这儿，罗淼的手机响了，他走到房间另一边小声接电话，唐川则微笑着回身继续他的“鬼画符”。
大约十分钟左右，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卢局和许光明都站起身。唐川高速运转的大脑被拉回现实，回身面对进来的几位领导和他们接回的客人。
罗鸿介绍完G省公安厅禁毒总队的副总队长方靖之后，他身后那位瘦高男子摘下墨镜和口罩说道：“我自己来吧，各位好，我是G省龙城禁毒支队季白，未来一段时间要跟各位并肩作战，希望我们能尽快把案子解决，尽可能把毒品扩散控制在最小范围。”
所有人都在他摘下口罩那一瞬目瞪口呆，不约而同扭转头望向唐川，说话者本人也在视线转到唐川脸上时定住。
这个画面就这样静止了得有一分钟，直到罗鸿轻咳两声打破尴尬：“大家坐吧，我们开始开会。”
所有人坐下那一瞬间脑子里都在想同一件事：这位季队长跟唐老师长得未免也太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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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打乱顺序的英文字谜，谜底是ut tensio sic vis，即"the extension is proportional to the force"，伸长量与力成正比，也就是传说中的胡克定理。
——T.B.C.——
（小标题出自Dylan Thomas的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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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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