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老许solo……
日常 @梓兰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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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
E5.1，E5.2，E5.3，E5.4，E5.5
E5.6，E5.7，E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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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hings do not change. We change.
——Henry David Thoreau
许光明与唐川失联超过三十小时，在这三十多个小时里，他万分感谢自己长久以来的研究习惯所建立的理性思维模式。
那天晚上许光明下了实验将近九点，他拨唐川的电话，没有人接。回到家里空无一人，再拨仍是没人接。
十一点半，许光明拨响了罗淼的电话：“罗队，你们还在加班吗？”
罗淼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老许啊，我才到家，怎么了？”
“唐川还没回来——”
“我上午出去时唐老师说他把受害人侧写完善一下就回学校来着，没在学校吗？”
“他没回学校。手机没人接。”许光明心口渐渐发紧，开始觉得呼吸不顺畅。
“啊？”罗淼瞬间清醒，许光明的意思是唐川失去联络找不到人了？这怎么可能？“你等我一分钟，我问问然后回给你……哦对了老许，你明天得来一趟局里，上面批准你进专案组了，我得给你补补进度。”
一分钟后，罗淼得到的回音让两个人这一晚都陷入了失眠：唐川被省高检拘传，原因不明。
第二天许光明很早赶到市局，罗淼比他更早，见他进门便迎上来道：“昨天下午一点多把人带走的，我托高检那边的朋友去问了，还没消息。”
许光明也辗转找了同学朋友在问，可他心里也明白，高检直接从市公安局把人提走，案子多半带着保密级别，外围能问出消息的可能性太小。
干等也不是办法，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许光明参加完专案组例会后，又在罗淼办公室里开了一个半小时的小灶，总算赶上了这个案子所有的进度。
水上分局那具无名尸体身份已经确定，是H市理工大学工程系的一名研究生，名叫张宁，今年22岁，个人及家庭状况都符合唐川之前所做的受害人侧写。罗淼已经根据那份侧写对安嘉睦给他的H市高校和企事业单位人员体检的信息进行筛选，列出一份高风险性的名单。
令他非常头疼的是，名单很长，不可能一个一个排查。
“能调到这些人最近一次的血检报告吗？如果有原始信息，我应该能再筛一轮。”大家对着那份名单发愁的时候，许光明忽然开口道，“我看到里面有一部分是在校学生，如果其中真的有人曾经自愿进行过手术，还有两个筛选条件可用：一是出勤记录，二是用药。这样的手术至少需要卧床休息两周，恢复期至少三个月，期间需要服用特定类型的抗感染类药物。”
罗淼思索着道：“出勤记录没问题，交给小陶。用药这个比较麻烦，首先我们不能确定这些人一定会用药，即使用药，如果是现金交易，我们也没办法查到。”
许光明道：“不是查购买。今年初药监局新批了一种针剂，效果稳定且成本相对更低。之前刘苗的案子时，唐……唐老师曾提起过，手术背后的组织很严密，应该不会为了节省这么一点成本去冒风险，以他的推测，组织会给参与手术的人配给一定量的药物，足够能正常恢复的人渡过危险期。”
罗淼道：“你的意思是可以顺着这种药的售卖信息去查？”
许光明摇头道：“这款针剂虽然属于Rx【1】，但若真想掩盖痕迹，中间环节有不少文章可做，查起来没那么容易。不过，这款针剂在静脉注射时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即使表面伤口愈合，皮肤下层的淤青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会彻底消失。”许光明望向罗淼，“使用者的手背或小臂，必然有一处会像长期吸毒者一样。”
罗淼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桌上资料里翻出几个受害者的验尸报告。果然，张宁的左小臂确实有注射淤青，他的血液里没有毒品残留物，其他两个人身上也没有类似伤痕，罗淼之前便没有注意。
“这种药真正临床使用不过三四个月，这期间接受手术的受害者很有可能得到配给，手上一定会有同样的痕迹。”许光明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可以先筛出参数有疑问的血检报告，通知他们到H大附属医院做一次血液复查，看是否能找到符合条件的人。”
“好，就这么办。安子，你去调血检报告，后面的事情，你协助老许去安排。”罗淼说着，拿起刚刚振动过的手机，“我去趟技侦，有进展随时电话联系。”
许光明回到刑侦实验室，手机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间一直转。距离他和唐川共进午餐过去24小时，能打的电话他都打过了，消息仍停留在唐川被带进高检的办公大楼。
许光明心口闷闷的，有点饿，没有食欲。桌面上的东西和昨天他离开时一样，眼前似乎闪过他打开餐盒叫唐川吃饭时，唐川放下笔抬头的情景。许光明的视线滑过那只笔，笔尖指着的位置，有几个字被画了两个圈。
“林夏枫婷。”
“江畔路291号。”
林夏枫婷，这个名字看起来有点熟悉，许光明皱起眉回想半天，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几天前，他负责的一个项目需要进行新型合成材料实验，召集实验助手的申请名单上有这个名字，是H大材料工程学院研一的新生。
唐川为什么会写下这个名字，还重重地画了个圈？
后面的地址许光明也熟悉得很，那是一家羽毛球俱乐部，唐川很喜欢去那里打球。唐川把这个地址跟名字写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名字和地址下面，是一组递推数列公式和不同的1、0组合，旁边则有个比较大的手写花体单词重复了好几遍：Manhattan。
许光明了解唐川日常思考时的书写习惯，在这张纸，他最先写下的10组合，然后是递推公式，而英文单词则是想得入神时无意识地落笔。最后才写下名字和地址，画圈强调，表示认同自己的推测。
随机数，递推数列，Manhattan……这几个字眼许光明脑子里晃来晃去，终于触碰了某个开关：蒙特卡罗算法。所以上面的名字和地址，是唐川写下这些时所思考的问题的答案？
许光明心头狂跳，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去实验室的公共邮箱找到林夏枫婷的申请材料，个人信息描述竟与专案组会议上罗淼讲述的受害人侧写非常相似。许光明马上去调她所在班级的考勤记录，上面显示林夏枫婷于八天前请假两周。
两周，这个字眼刺激了许光明的神经。而她的籍贯所在地……许光明忽然想起两天前的晚上，那个来自同一个城镇的名叫丁文琪的女孩走下唐川的车。
“罗队想讨女朋友欢心会错了意？丁姑娘找你另有缘由？”
“所以说你聪明嘛。”
许光明合上笔记本，给罗淼发了条信息便离开市局，回学校去了。
他找到丁文琪时，对方好像刚刚哭过，说话时带着明显的鼻音。
“唐教授他……”丁文琪记得许光明，但她并不知道许光明也在H大。看到许光明的第一个念头，是罗淼知道自己找唐川的真实目的了。
许光明似乎看穿了她的担心，解释道，“我不是警察，但有时会协助罗队长做一些检验之类的工作。我在本校生命科学院读博士，我的导师是陆晓东教授，唐教授也算是我的半个导师，你在校园内网能查得到。”
丁文琪将信将疑地去看许光明打开的网页，果然在生命科学院博士研究的项目里看到他的名字和照片。
许光明见她放松了戒备姿态，才接着道：“唐教授有别的事情耽搁了，让我来帮他问一下，林夏枫婷这两天是什么情况？”
丁文琪肩膀轻颤了下，抬头注视许光明，语调缓慢地问道：““唐教授让你帮忙跟进线索？他跟你讲了枫枫的事？”
许光明想着唐川桌上那张纸——唐川知道他进专案组就能拿到刑科实验室的门禁，也知道他看得懂那些内容的指向，那么那张纸明晃晃摆桌上，许光明就当那是唐川留给自己的口信。
“是的。”许光明顿了下又加上一句，“唐教授不只是我的半个导师，也是我的房东，我们经常一起讨论工作。”
丁文琪若有所思地犹豫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给许光明看。
丁文琪：“你什么时候回来？”
枫枫：“很快吧。”
丁文琪：“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不能去看你？”
枫枫：“不大方便。”
丁文琪：“你是不是……”
枫枫：“不是，你别乱想，我很快就回去的，好好上课。”
丁文琪：“我担心你……”
枫枫：“我没事。有人找我，先不说了。”
“你能确定这是她本人吗？”许光明扫过聊天纪录，问道。
丁文琪将界面向下滑一点，最新的记录是几条语音，内容跟文字意思差不多。“是她本人的声音，我不会听错。”丁文琪拧着自己的手指，指节发白，“我其实，我其实担心枫枫是不是被传*销组织扣了，唐教授昨天中午给我打电话说他查到一些线索，要先去确认下。如果真的是那样，唐教授说警察一定会管的……可是，今天唐教授突然没消息了，我……我……”
许光明暗下深吸口气，微笑道，“唐教授突然有急事得去省里开会，你也知道他手上负责的项目都是国家级的，开会不能接电话也正常。他说的线索我在帮他跟进，你放心，有消息我会马上告诉你的。”
丁文琪忽然抬头注视许光明，半晌，她试探地道：“你，和唐教授……”说到这里，她又停住，没了言语。
许光明笑笑，“这是你会避开罗队长找唐教授的原因，对吗？”
丁文琪轻轻点头：“我家人不知道枫枫也考进了H大，我父母请表姐‘照顾’我，其实就是希望她能看着我不再跟枫枫联系。”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只见过一次，不可能是唐川告诉她的，许光明心里笃定这一点。也不可能是罗淼，难道——他想起很久以前肖云天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心头一紧。
“呃，这个，”丁文琪努力斟酌用词，好像并不怎么成功，“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一种直觉，如果是同类，嗯，就能看出来的。”
“有这种事？”许光明差点脱口问出“为什么我没有这种直觉”，转念之间刹住了话头，按唐川的说法，他其实不是丁文琪口中的“同类”。
“呃，这位林夏枫婷同学，”许光明转开了话题，“她喜欢运动吗？打羽毛球乒乓球什么的？”
丁文琪慢慢摇头，“她不是很喜欢出门，休周末宁可泡图书馆或是呆在实验室。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她的习惯，分析一下可能性。我会跟进唐教授给我的线索，如果有必要，我会请罗队长出面调查，暂时不会牵扯到你。但是，”许光明安抚地对丁文琪道，“如果这事真的严重到需要警方出面，会查到什么程度，我无法预知，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只要枫枫能安全回来，别的事，以后再说。”丁文琪一字一顿地道。
许光明独自一人去了江畔路291号。这个俱乐部他陪唐川来过不下十次，唐川羽毛球打得很棒，连带许光明在这里也混了个脸熟。
为免惹到不必要的注意，他只向俱乐部工作人员出示了林夏枫婷的照片，收银的姑娘对着照片想了半天，掏出手机来给许光明看：“是这个人吗？”
姑娘手机上有一张在门口斜着拍的收据，侧边框进来两个人，左边的是林夏枫婷，冷冷淡淡地。右边是个看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侧脸剪影挺清秀，看不出表情。两人肯定是在交流，只得一个静态画面看不出更多。
“这是哪天拍的？”许光明问道。
“上上周日吧，我看一下……对，上上周日，下午三点多。”收银姑娘道。
唐川一定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林夏枫婷曾经在这里出现过，又或者，这张照片所记录的，是她失踪之前的最后一次露面。
那么，她去哪儿了呢？
“这张照片能剪切这部分发给我吗？”
收银姑娘笑道：“整张发给你也没事，反正收据我就是留个底，不影响什么的。”
许光明接收了照片，表示过感谢，拿着照片来到市局，他没有找罗淼，而是去技侦找小刘。
“这个人，帮我识别一下，看看有没有相关的数据。”许光明给小刘带了肉饼和奶茶，虽然他心里不只一次腹诽过这是什么恶作剧一样的口味，但有求于人时，品味什么的都得放一边。
小刘嘟囔了几句什么，许光明只听见最开头“罗队”两个字。许光明嘴角挑起微微一笑，看过唐川桌上那张纸，他起码有五成把握这事跟他们跟进的案子有关联，如果小刘这边再有什么收获，把握就能涨到八成，这笔帐算在罗淼头上，也没什么不对。
不到五分钟，面部主要特征识别对比有了结果，与林夏枫婷说话那人有案底，还不只一次，诈骗，非法交易，第三次服刑记录为两年，半年前才出的狱。
“这样一个人，改邪归正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许光明将林夏枫婷的个人信息与唐川受害人侧写的对比，以及这个名叫冯小其的小混混的资料一起放到罗淼面前时说。
罗淼一边翻看一边道：“你是说这个冯小其是个中间人，负责跟潜在供体联络？”
“可能性很大。”许光明道。
罗淼看完资料，揉揉眉心长出口气，“我这就派人去何非凡和张宁的学校，看看是否有人见过这小子。”他从电脑上拔下一个U盘，接着道，“上午那个名单按出勤纪录筛选过，这里其中一部分人的血检原始记录。筛过之后还有好几百人。你先看看，最好能把范围缩小到我们能力所及。”
许光明接过U盘，道：“我跟H大附属医院检验科联系过，这个筛出来之后，那边郑主任配合我们做复查的工作。”
“具体安排我得再想想，影响越小越好。”罗淼捏着唐川写满公式那张纸，“老许，唐老师……还是没有消息。”
许光明心尖一沉，半天才应了声：“嗯。”他找的人也一样，到目前为止他们所知道的，仍是唐川被带进监察组办公区之后再没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早上去找周局，周局态度怪得很。他说他不大清楚，然后又说让我别管，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罗淼很焦躁。
小陶截出来的录像中间有一个周三全天只有不到四十分钟记录，这显然非常不合理，肯定有人对存档纪录动过手脚，罗淼的直觉告诉他，那张账单就是在那天丢的。
技侦那边备份数据库的申请一直被压着，虽说有许光明的原始数据在，对案子进展没有影响，可不做对比罗淼心里没底，万一除了毒物检测报告外还少了别的存档数据呢？
唐川突然被高检带走，罗淼还没来得及问他上次那个需要特别安全权限的事怎么样了。如今技侦想彻底清查系统日志，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申请，请周局授权。
不知为什么，罗淼内心抗拒这么做。
“罗队，你们在怀疑什么？”许光明目光落在实验室带隔音板的大门上，放低声音问道，“内部有人参与了这笔买卖的利益分配？”
罗淼以指腹摩挲着写有“1、0”随机数纸缘，“我们不只怀疑，还有担心。担心不单单是有人，而且不是一般人，是身居高位手握权限的人，参与了利益分配，才能在几年的时间里都能将这件事掩盖得毫无痕迹。”
“那，唐川会被省高检带走，会不会跟这个有关？”许光明说得很慢，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天，越是想压下去它就越是活跃。
罗淼将手中纸卷成卷在桌上戳着，没说话。屋子里一下子静默下来，只有纸和桌面相触发出的嗒嗒声。
在这样的安静里，罗淼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分外刺耳。他接通电话时浑身一僵，抬头望向许光明：“是唐老师——”
许光明腾地起身两步跨到他身边，罗淼按了免提。
“罗队，是我，唐川。”
“唐老师，你没事吧？”罗淼的声音带着点不自觉的颤，但绝不会有许光明的手抖得更厉害。
“我没事，监察组这边有个案子需要我配合调查，应该明天就能结束了，你帮我转告老许一声，让他别担心。”
罗淼侧头看一眼许光明，刚要说话，许光明按住他的肩轻轻摇了摇头。罗淼虽有疑问，但仍没透露自己正和许光明在一起，道：“好的，之前你的电话打不通，老许也很着急。”
“嗯，之后我的手机还需要上交，调查结束才能再联络，专案组的事我暂时无法参与了。”
“我明白，我会跟周局汇报的。”
“周局已经知道了。”唐川那头突然出现杂音，罗淼恍惚听到一句“时间到了”，又听唐川道：“好了我得回去了，对啦，帮我给老许带句话，给我做点甜点备着，家里没有糖了，我实验室3号柜子里有一盒之前买的，总是忘记拿回去，让他拿回去用了，放久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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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Rx：处方药，指根据有处方权的医生所开具出来的处方从医院药房购买的药物。这种药通常都具有一定的毒性及其他潜在的影响，用药方法和时间都有特殊要求，必须在医生指导下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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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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