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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 @梓兰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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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
E5.1，E5.2，E5.3，E5.4，E5.5
E5.6，E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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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Illusion is needed to disguise the emptiness within.
——Arthur Erickson
不出唐川所料，他们进了餐厅才开始点菜，宋臻手机便欢快地响了起来。宋臻的恼怒煞有介事，罗淼就不行了，“我送你去吧”这种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想给自己女友献殷勤”的表现，生生被他演绎成落荒而逃。
宋臻的表妹丁文琪还是一样安静地坐着，唐川当然不会拆穿什么予人难堪，便将菜单放到她面前，请她先点。
丁文琪点了份小羊排配红菜汤和沙拉，唐川也点了同样的菜品，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两个人相对沉默着。
“唐教授，是我拜托我表姐约您出来的。”就在唐川琢磨着要怎么打破尴尬时，丁文琪忽然开口道。
唐川一愣，她叫他“唐教授”。
唐川印象中，他们上一次见面，罗淼自始而终只介绍过唐川和许光明都是同事，且一直称呼唐川为“唐老师”，为什么丁文琪会突然提到“教授”呢？他又想起，宋臻对丁文琪的介绍也仅止于她来H市读研，并没说是哪个学校。
“唐教授不用惊讶，”丁文琪说话声音不大，垂着眼，“刚入学进您在材料工程学院那场公开课，我有去听过。”
“原来你在H大读研究生。”唐川恍然。
“嗯，经管学院，我的导师是冯教授。”丁文琪将餐巾卷在手指上，卷得太用力，指肚有些发白。
唐川虽然一向自信，却也绝不会自恋到认为眼前这位姑娘是因为那次公开课对自己一见钟情，又碰巧发现自己是表姐男友的同事，才会设下今天的饭局。
于是他等着。
服务员上了沙拉，丁文琪仍在卷餐巾。
唐川给她的杯子里续了柠檬水。
“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丁文琪忽然抬头，眼里有种像是豁出去什么的决绝，“我想请您，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什么人？”
“我的……我的同学……”丁文再度低头。
“你的同学？H大的同学？”
“嗯，我们一起考过来的，她考进材料工程学院了。”
“丁小姐，我并不在材料工程学院任教，只是偶尔过去做讲座。如果你和你的同学不方便联络，可以通过学院学生会帮忙联系下……”
“她不见了。”丁文琪忽然提高了声音打断唐川。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失踪了吗？失踪应该报案，或是直接找罗淼啊，为什么找他。唐川疑惑不已。
“我们有微信和电话联络，可是我找不到她人在哪里，问她她也不说。我问过罗先生，他说这样的情况不能判定是失踪，警察没办法介入。”丁文琪声音更低，肩膀开始微微地抖动，“我能感觉到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不会不见我的，可是……”
唐川默默地将纸巾盒向她那边推了推，等她以纸巾掩住脸平静下来，才慢慢道：“你的这位同学，没去上课吗？”
“她导师说她请了两周假。”
“两周假？事假？病假？”
“说是事假，家里有事需要回去处理。”丁文琪哽咽着抬头，隔着桌子抓住唐川的手腕，“唐教授，她家里没人了啊。去年她奶奶去逝以后她一直住在打工的地方，开学前两天她就辞了那里的工作，哪还会有什么事需要回去处理？”
唐川看看自己手腕，再看看对面眼圈通红眼神绝望的姑娘，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没有再去问为什么不找宋臻却找上自己之类的问题，而是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温言道：“我尽力。你把你同学失踪前发生的事给我讲一下，试着不要忽略任何细节。没有什么是不重要的，明白吗？”
丁文琪深深地吸一口气，使劲点头道：“明白。”
唐川看着丁文琪下车走进研究生公寓楼，正准备回去时，有惊无喜又不算意外地在后视镜看到脸上表情同样一言难尽的许光明——生命科学院离学生公寓也不过转两个弯的距离。
只是唐川没想到，许光明这么晚才从实验室出来。他按下喇叭，打开尾灯双闪，推开右边车门。
许光明站了一会儿才走过来，刚刚从唐川车里下来的女孩侧影很眼熟，可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是谁。唐川日常接触女性本就不多，何况还是本校学生，更加奇怪的是许光明觉得那姑娘自己应该是认识的。
是谁呢？
许光明直到下车仍是一脸沉思，唐川开门开灯，偏头望着他的侧颜，玄关的灯光在沿着鼻梁投下剪影，真好看。“别想了，那是丁文琪，罗淼未来的小姨子。”
许光明眉心挑动，脑子里已经转了八百个来回：“罗队要撮合你们相亲？”
唐川点头笑道：“你真聪明。”
“你就去了？”许光明觉得唐川的态度古怪，眯起眼睛看他道：“你这个反应，想必罗队想讨女朋友欢心会错了意？丁姑娘找你另有缘由？”
“所以说你聪明嘛。”唐川替他压实安全带扣，发动车子慢慢滑进等待大门扫码的队尾，趁这个工夫，唐川探过身子在许光明脸颊上亲了一下，道，“奖励你。”说完自己呵呵呵先笑了起来，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
许光明只好也宠溺地笑笑，没再说什么。
那晚他俩聊过之后，还没有机会单独相处过。
哦，不对，他俩其实并没有聊“完”。
那天，许光明向唐川指出他的话里有漏洞，唐川既不觉惊奇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两手平压在桌上，是个等下文的意思。
“首先是时间。那个案子我知道，我刚刚工作时的上级领导也在被调查之列，如果我记得不差，你进公安大学的时候，案子的前期调查已经接近尾声。那位老人，应该已经没办法再‘安排’你怎样了。其次，如果像你说的，你不只接受了作为老人儿子的身份，还以这个身份为老人办了些事情，那么即使你能进公安大学学习，也很难进入系统成为顾问直到现在。”许光明说得没有半分犹豫，“不是老人找到了你，而是你让他找到了你，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安排让他找到你，是吗？”
唐川这时才真的被惊到，愣愣地盯着许光明许久，由衷地道：“师兄，你分析得那么笃定的样子有多迷人你知道吗？”
然后——
然后就跟今晚一样。
长夜过半，灯晕昏黄，被心属之人晶亮的眼神灼灼地望着，那还能聊什么啊……然后的意思就是卧室的门哐啷一声响……待一切再度回过神来，天又亮了。
唐川起得特别早，许光明才醒，唐川已经收拾停当，咕咚几口将整杯牛奶倒进肚子，咬着个包子扔下句不大清楚地“我得先去趟市局”，先走了。
许光明翻身坐起来搓搓脸，先消化掉唐川居然比自己起得早还做了早饭——所谓做也不过是把许光明几天前包的包子从冷冻室拿出来熥好，配一碟许光明腌好的小菜，再微波炉热杯牛奶——并且没有跟自己一起吃就先走了这个事实，然后慢慢缓过劲来觉得，唐川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他看看表，七点半。今天上午他只有一个总结实验，十点半才开始，时间很充足。于是他洗漱完，先一半开水一半凉水和好面放着，再下楼去小区旁边的早市买菜，回来洗好控水分类切丝。
胡萝卜丝和木耳丝平均分成两份，一份跟青椒丝笋丝里脊丝一起，炒个鱼香肉丝；另一份则跟黄豆芽韭菜干豆丝鸡蛋一起，炒个合菜。两个菜都只炒到八分熟，薄薄地勾了芡，摊在保鲜膜上晾着。
烫面薄饼虽是新学的，可架不住许光明在厨艺方便实在有天份，只有头一回热水放太多失了筋性，后面两回都是又薄又韧劲道十足，用唐川的话说是“口感非常惊艳”。
做好之后，许光明将饼和菜都晾到常温且稍稍有点凉才装盒，免得热气反塌回去影响口感。出发前，他给唐川发了个信息：“什么时候回学校？”
意料之中，唐川信息回得很快：“估计要下午，有进展，得跟进。”
这个案子，许光明想，我也得跟进跟进了。
十二点半，许光明推开市局刑科实验室的门，只有唐川一个人坐在条案一侧，低着头不知写画些什么。
“我以为你们要开会，”许光明像上次一样，将饭盒放在靠窗的办公室上，拿出餐具盒刷了摆好。
“开完了，我这儿有点资料需要分析一下，”唐川收到许光明消息时就猜到他可能会过来，不过，从他手里飘出来的香味还是有点意外的，“你烙了卷饼啊？正馋这个呢……”唐川捧着饭盒深深吸一口，像要把香味里的精华全据为己有一样。
许光一把抽出来放回桌上，“洗手去，我热一下，一起吃。”
唐川洗完手，微波炉还在嗡嗡作响，他走过去从后面圈住许光明的腰，侧脸贴在许光明后背上——瘦了呢，衬衫本是他买的，当时穿着多合身，现在两边都起皱了。
“师兄，你别担心。”
许光明身子僵了下，叹气道：“一点都不能说吗？”
唐川又抱了一会儿，才放他转身，说：“哪有什么不能说，罗淼已经提出来要把你加进专案组，批下来之后他会给你同步案子的整体进度。”
许光明热好菜，先坐下卷好一张饼递给他，盯着他的脸，“川儿，你有事瞒我。如果不是案子的事，那是什么？”
唐川的视线则落在饼上，嘴角向外撇一下，道：“师兄，我还能瞒你什么？”他语速不快声音也不大，但垂着头的样子莫名显着委屈，“老头子那事，原本是想瞒着你的，不是都被你看穿了……”
许光明终于没忍住揉了揉唐川的头发，又反手给他理顺，道：“所以果然是事先计划好的？”
“是，老师提前找到我，跟我说了她的怀疑。任何一个认识老头子的人见我们兄弟都会起这个疑心，怪不得老师。她说她来安排让老头子发现我，以老头子当时的情况，一定会去做鉴定。鉴定结果出来，如果我跟老头子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么这事我可以不用参与；若结果是肯定的，那我的位置将无可替代。老师让我自己做决定。那个案子她跟了好几年，老头子身边固若金汤，他病倒了都渗不进去人。”
“可你是李教授的学生，那位……老人，不会怀疑你吗？”
“会。所以必须让他找到我。还有一点，老头子并不确定究竟是谁在查他。那个案子牵连的人太多了，老头子经营大半辈子，爪牙伸得多高多深我无法想像，最终真正被扯到明面上顶罪的，十有八九是弃子，核心的那些，动不了。”
“老人……后来怎样了？”许光明斟酌半晌，还是问了出来。他很犹豫，唐川说到“老头子”时的淡淡的平静里多少透出些怨气来，可不管怎么说，那总是唐川的父亲。
“死了，没等到高检公诉。”唐川说得异常平静。许光明倒了两杯水，坐到唐川身边。唐川抬头对他笑笑，“他年纪不小了，病也拖了好几年。后来我想，他可能是一直吊着一口气看结果，堵自己到底会不会满盘皆输。这个结果出来，是好是坏，他那根弦都会断。”
“你……”许光明想问唐川怨不怨老人，却没能问出口。
唐川却听懂了，“怨过。不只怨，那段日子，我恨他。可这恨的苦只有我自己尝得到，老头子自己到死都很坦然。他选了一条路，走到底不回头，不知愧悔为何物，厉害，我服。”
“川儿，”许光明揽过他的肩膀，只叫了这一声，不知道要接什么好。
“你看你，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唐川眉毛挑起来，“我可没那么伤春悲秋，这些事儿我早就想跟你说，一直没碰上合适的机会提。前边拧着说也是结案的时候给的统一口径，不能说是瞒你，毕竟这案子从调查到处理结果至今都打着保密封签呢。”
“行了川儿，好好吃饭吧，等会儿又凉了，再热可就不这个味儿了。”许光明用手背贴了贴饼的外侧，还好，不凉。
有些话说完，唐川也觉得痛快，便暂时不想其他，专心吃饼。“我说，我要是把你从陆老团队里忽悠出来放弃读博去开饭馆，你猜陆老会不会想打死我？”
许光明失笑：“我看陆老倒舍得放，我也没意见。不过，真开了饭馆，那这些菜可就是谁付钱我就给谁做啦……”
“得得得，当我没说，”唐川三口两口将许光明给他卷好的第二张饼下肚，这才擦了手去喝水，“你还是好好读博吧，这么优秀的人才要是耽误了，我都要替国家科学研究界惋惜。”
许光明也吃完两张饼，开始着手收拾，却突然又停下，“哎，不对啊。你说你跟平平然然头一回见面动手来着？平平我是不知道，然然不是从小学开始就被他父亲……呃……带去警队里练散打了吗？你们见面的时候，他得有十七八了吧，你跟他动手？”
“描述不准确，不是我跟他动手，是他先动的手。他想去扯老头子，被保镖拦下，平平说让他冷静，他就动手打平平，我把他们两个拉开的。”
“你拉开他们两个？俩血气方刚大小伙子打架，你一个人能拉开？”
唐川点点头，“是的。”
许光明噎住，“那……那……”
“那什么啊师兄，不然你以为那俩臭小子凭什么就认我这个哥哥的？”唐川扬起下巴，“然然并不是唯一一个从小被送去练散打的人。”
许光明张张嘴，仍是只会蹦出个“那”字。
唐川看着他直乐，终于没忍住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这回知道了，还瞎担心吗？”
许光明没来得有答话，敲门声响起，唐川以为是罗淼，边起身去开门边道：“得，来晚了，可没你份了……”
门打开，却是局长办公室的小陶。
“唐老师，您在呀，周局让你过去一趟呢。”
唐川心下疑惑，局长找他？他在局里挂名顾问有些年头了，跟周局一起开会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局长能有什么事点名找他呢？
许光明见有公事，便道：“你先去忙吧，我收拾一下就回去。我晚上有实验，车钥匙给你留下。”
“好，我结束得早去学校找你。”唐川说完，跟着小陶来到局长办公室。
除了周局长外，房间里还有两个陌生脸孔。
“周局，您找我？”
“哦，小唐啊，是这两位有事情要找你。”
周局长抬头示意，却没有介绍的意思。
两位陌生人中体态稍宽那位上前一步，递过来一张纸，面无表情地道：“唐川吗？我们是市监委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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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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