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不受我控制了……

@梓兰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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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

E1. 真相E2. 幻觉

E3. 共时E4. 随机

E5.1E5.2E5.3E5.4E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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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leanliness becomes more important when godliness is unlikely.

——P.J. O'Rourke


唐川望向罗淼,读懂他言下之意。

静默让他们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半晌后,唐川缓缓吐出口气道:“刘苗案那张账单查得怎样了?”

罗淼摇头道:“更古怪,找不到签收纪录,物证科那边这会儿倒统一口径了,说从开始就没见过。”

“我记得审肖云天时让他看过,调下审讯纪录。”

“查了,没拍到。”罗淼低着头,侧脸透出一股无力感,“我前些天还挺上火的,关键物证在我手上弄丢不大不小是个渎职的罪名,卡这个节骨眼上万一……”他拍拍桌子,“呸呸呸,我什么都没说。这下好了,连签收也没有,敢情这么张纸是咱俩想像出来的……”

唐川扯动嘴角,看来却不像笑容,“如果只是用来参考倒不怕,检测报告老许有原件,那张账单当初分析时我抄录过数据。但眼下这个情况,难保上头不会对证据链存疑耽误正式立案。”

罗淼狠狠抓几把头发,“不管了,先让小刘去申请调用数据库备份,我继续挖孟庭,必须得抓紧立案。”

唐川正准备往外走,又被罗淼叫住了,“唐老师,你明天晚上有安排了吗?”这句话出口,罗淼表情立马转了风格,居然有点期期艾艾的意思。

唐川甚至起了好奇心,“没什么安排,怎么了?”

“啊,那个什么,宋臻说,说,”罗淼一改方才杀伐决断的痛快劲,磕磕绊绊才算把一句话说完:“宋臻说有点事请你帮忙,明儿晚上请你吃个饭。”

唐川认真听完歪头笑道:“看你这个严肃劲儿我还以为多大麻烦呢,没问题啊,有啥事直说就行,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力,不用这么客气还非得请吃饭——”

“哎反正你明天晚上到场,我的任务就算完成,”罗淼长出口气,发了个地址给唐川,“至于具体情况,你们聊就行了。”

唐川回到刑科实验室,意外地在门口碰到一位正在等他的小客人,安子鹤。

“唐伯伯,我来交作业啦,”安子鹤等不及唐川开门,很开心地将手里的本子摊开,上面工整的小字密密麻麻,还有好几种颜色的标注。

“这么快就读完一本了?”唐川自然不能带他进实验室,拎着电脑领他拐两道弯去了同楼层的多媒体会议室,“你叔叔呢?”

“我小叔刚刚去罗叔叔那儿了,我跟他说来找你。”安子鹤说完便乖巧地坐在一边等唐川看完。

唐川也不再出声,认真看手里的笔记。安子鹤对他所留题目的解答让他很惊喜,唐川出题时参考了比安子鹤高三个年级的难度,答题方式又是开放性的,相当于要一个仍在读小学的孩子写一篇小论文。安子鹤的观点虽然青涩,但论据结构完整逻辑清晰,资料查阅也很详实,最后还对所查资料一一注释,可见这些天下了十足的功夫。

唐川在第二道题目上多停留了片刻,拿出笔在第一题后面批了个“良”,第二题后面批了个“优-”,又在几处标注下轻轻加了几条不太明显的横线。

“看看,能不能想明白我为什么画这几行?”

安子鹤眉峰蹙起来,与安嘉睦分析案情的样子有七分神似。他将题目和答案来回读了两遍,道:“可有可无,不如删掉,很累赘。”

“不错,要记得辅助材料不是越多越好,得把握分寸,支持用在点子上。”唐川将本子合上还给安子鹤,笑道。

安子鹤应声装好本子,从书包侧面的暗兜里掏出张卡来,薄薄的像是银行卡,表面却既没有账号也没印logo。

“唐伯伯,这是前年生日我爸给我的,说我以后上大学了就可以从里面取钱用。我昨天听小叔打电话时提到孟叔叔,忽然想起来,当时我爸拿了几张一模一样的卡,其中一张给了孟叔叔。”安子鹤将卡放进唐川手里,“我觉得,这东西对你们来说可能比对我更有用。”

唐川盯着那张卡,缓缓道:“你叔叔知道吗?”

安子鹤摇摇头,道:“小叔不想碰跟我爸有关的案子,他不说我也知道。”他侧头望向窗外,那神情,实在不像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唐川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从抽屉里抽出个信封将卡片放进去收好,对安子鹤道,“那好,这张卡暂时作为证据留在局里,由我代为保管。调查结束之后如果这张卡及卡内存款确认与案子没有关系,我负责把它还给你。”

安子鹤停顿了半天,回头道:“唐伯伯,卡我全权委托您来处理,这里面的钱是怎么来的,我都不想要。”

唐川微笑着拍拍他的头,道:“还全权委托呢,小大人儿,你现在在法律意义上属于限制行为能力人,像这种委托,必须在你的监护人也就是你叔叔在场并同意的基础上才算有效。你呀,周末跟我去图书馆找点法学基础教材给你当零食,其他的等调查结束再说。”

安嘉睦来接安子鹤时,唐川手机刚好响起来。唐川快速说了句“周六一早联系”便带着经典铃声走出会议室,一直响出老远。

进了刑科实验室,唐川才接起电话。

“昨晚的两份档案已经没问题了,你怎么折腾也不会牵扯到他俩头上。”听筒里传出柔和却疏冷的女声。

“谢谢您。”唐川原本凝重的表情里露出一丝微笑。

“涉及旧案,你知道你会怎样,对吗?”

“我知道。”

“真如昨天说的那样,那些全部会翻上台面,你真的想好了?”女声略停顿,像隐去无声的叹息。

唐川没有立刻回答,而缓慢深长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

“是的,我想好了。”

“那好,我们按计划行事吧。


许光明整理好备份目录出来时,发现理学楼唐川实验室亮着灯有点惊奇。他掏出手机想想又放回去,直接上楼。

实验室的门反锁着。

许光明皱眉,他们手上的案子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唐川究竟在忙什么?他抬起手正要敲门,咔嗒一声,门开了。

“老许,你完事了?我正要去找你呢,”唐川神色很惊喜,没发现任何类似惊慌的成分。

“嗯,我看你灯开着,就上来了,”许光明见唐川手里没拿钥匙,知道他没开车,便接过他手里的档案袋,道:“今天罗队来找过我。”

唐川锁门的动作窒了一瞬,道:“是吗?他过来干嘛?”

“你不知道?他来找我,特别嘱咐我要把你让我做那个检测的原始报告收好,还说电话里说不方便。川儿,到底怎么回事?”许光明两手搭着车顶,盯住车对面的唐川,小声说道。

唐川冲许光明笑笑,道:“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前两天局里内网服务器出问题,丢了些存档数据。你知道罗淼一直觉得电子存储不保险,今天下午他要去五院查孟庭以往的手术纪录,估计是顺路就过来提醒你了。”

唐川说得很自然,许光明虽然觉得哪里仍然有点别扭,可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只好先开车回家。

家里没人。

许光明早上走时赵启平还在,这会儿不见人有点奇怪,唐川倒是一脸“本该如此”的样子。许光明刚想问,唐川手机上亮起视频申请,闪烁的正是赵启平的头像。

“哥,谢啦——啥时候你过来请你吃豪华大餐哈,不说了,bye~~mua~~”赵启平大大的笑脸要铺在屏幕上,许光明只来得及看到他耳后东方明珠闪烁的尖顶,视频已经挂断了。

“这小子——”唐川边笑边摇头,“我忘了跟你说,他今天回去了,小两口儿闹点别扭,看样子是好了。”

“怪不得昨儿晚上他电话震动一直都不肯接,”许光明恍然,笑了笑,“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中午吃的晚,你之前包的小馄饨还有,顺便喝点汤就挺好,”唐川端着笔记本走进书房,又回头道:“对了,平平昨儿在后街卤店买的牛肉还没吃完,一块打扫了吧。”

“还说不饿呢,”许光明扫一眼唐川准备关门的手,转身进厨房了。

唐川在关门之前,轻轻叹了口气。

许光明在怀疑,而这怀疑一点不差。

唐川并不想瞒着许光明,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告诉许光明,此时此刻到底要告诉他多少。说赵启平时拎得清楚明白,轮到自己就瞻前顾后,也不独唐川一个。

可又必须以合适的方式告诉他,而且越快越好。

如果事情跟唐川所预料的相去不远,下一步变化随时会来。许光明知道得太多,唐川担心他的反应会不够自然。可若什么都说,他一定会觉得唐川根本不信任他,那会更麻烦。

以及后续可能牵扯出来的一系列陈年往事,唐川也觉得应该在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之前,由自己亲口告诉许光明会更好。

十几分钟过去,唐川才从纷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手边的纸上一排排写满递推数列的演算过程,大脑里却空白一片。他点击刷新邮箱,没有新邮件进来,看来安子鹤那张卡今天不会有结果了。

唉——

忍不住仍要叹息,还有苦笑,笑自己:唐川啊唐川,你也有今天。


没等许光明叫人,唐川已经洗好手坐在餐桌旁等着。吃饭全程他都低着头,吃得很安静。待许光明收拾完厨房出来,看到他正端着一个资料夹坐在沙发上,示意许光明也坐过去。

资料夹是分页的那种,有向页封存的是剪裁过的旧报纸,多少有点发黄。唐川翻到倒数第二页,那块剪报上有张照片,暗色背景黑白色调,使上面的人显得面目模糊。

但许光明的目光还是被其中一人牢牢吸引住了:如果忽略那人略佝偻的肩背和有点发福的腰身,只看他并不太清楚的脸孔,亲近如许光明也可能将他错认成唐川。至于体型差异,也许都能解释为印刷时为了配合版本照片被拉伸得有点变形了。

“他的基因太强大了,我见他的一瞬间,想否认都找不到力气。”唐川声音涩涩的。

许光明觉得心口被磨了一下,他看唐川,想说些什么,却被唐川按住手,“师哥,十二年了,我第一回有机会把这些说出来……”

许光明反手握住他,向后靠一点,做出准备认真倾听的姿态。

于是唐川开始了他的讲述。

“其实直到我母亲过世,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从未谈及,日记里也没提到过。曾经有几次想问,可一想到母亲少女年纪生下我,忍痛将我交给别人,费尽心机再悄悄收养回来,这中间的隐情无论如何都不会令人愉快。我怕惹母亲伤心,只好憋着。到后来出去读书,经历多了眼界宽了,对这事儿也看得淡了。那人不过提供了一半基因而已,就像国外单身女性去精子银行受孕一个意思。除此之外,我是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跟他都没有关系。”

唐川接过许光明倒好的茶,轻笑了下,“我曾一度怀疑过自己有情感共鸣障碍,后来才知道是想多了。”

许光明没有笑,只是握他的那只手紧了些。

“我那时才因为在一个组织学生运毒的案子成了目击证人要协助调查,认识了我的老师李教授,对犯罪心理学产生了深厚的兴趣。每天想方设法找相关的课程去听,甚至突发奇想地希望能去那个学校做李教授的学生。想得魔障了,居然盼望能像柯南一样出门碰到案子,过过侦探瘾。”

“没过多久,我的愿望实现了。那天下午我才从图书馆出来就被警察‘请’走了,警车直接把我送去B市公安局,关进刑侦总队的审讯室,一关就是好几个小时。到了晚上两个穿西装的人又把我‘接’出去,上了一辆带隔离板的豪车,搞得像老套的黑帮电影。我当时很兴奋,还得拼命忍着,想通过身体倾斜感受去分辨车在朝哪里开速度是多少之类的。”唐川摇着手里的杯子,仍笑着。

“可当我下了车,跟着那两个人从电梯里出来,进到一间病房里,看到床边站着的两个人和病床上躺着那个人时,一路上的猜想和计算全都被炸成了灰,那个瞬间好像每根神经都背弃了我,脑子想大叫想夺路而逃,身子却一动不动跟石化了一样。”

唐川靠在许光明肩上,笑容已淡得几乎看不出,“师哥,你知道吗?我和平平、然然的第一次见面,是以打得头破血流被人架开收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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