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脑洞在这0123456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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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骗天骗地骗自己…个屁】


这一次小牧只躺了两天。他醒来的时候,范川还在昏迷中。


当时柳烟他们听到爆炸声就迅速向薛庄桥靠近,正看到小牧把范川拖上就倒了下去。范川中毒的症状明显,柳烟也是有见识的,不敢把他留在薛庄,找人架了骡车连夜把他和小牧一起送去柳河庄。自从鬼子开始在沂南山里建毒气弹工厂,冀鲁豫军区首长专门给沂南地区的几个大队都配了专门的军医。


他们一到军医就给小牧和范川都做了紧急处理,小牧有轻微中毒,打过针又睡了好几天基本没事了。范川幸好是被爆炸震晕后直接落水,吸入毒气并不多,身上只有被烧伤部分出现了溃烂反应。


军医说范川会昏迷主要还是因为爆炸产生的震荡,又来检查的小牧也巴望着看了下,确实眼底和嘴里都是好好的。小牧也帮不上忙,只好听从命令先回薛庄,他现在算是柳家茶楼的老板,说出来上货两天不回家容易招人怀疑。


带了些做茶点的干货回到茶楼,柳烟正和老万叔打扫地面,见他回来非常高兴,还有客在不敢表现太明显,恰好最后一席客人也结账走了,便要老万叔上了板好说话。


“先吃饭吧,没想着你今儿回来,要不就去接你了。”柳烟留了一张桌自己摆自家饭菜,招呼小牧过去坐,“张军医说你没什么事,我就没等着。”


小牧接过柳烟盛好的饭,挨着万叔坐下。万叔盯着他瞅几眼,点点头,“嗯,气色不错,没啥事体。”


“我没事,万叔,就是脚底下有点虚。”


“吃饱就好了,”万叔边给小牧夹菜边说,“那一个醒了不?”


“他还没醒,他身上有烧伤,大夫说怕脑震荡,得醒了看。”小牧扒拉两口饭回道。


“你认识他吧?”柳烟端上汤来,问。


柳烟和万叔送他们去的时候听政委说了范川就是那个能辨认牧良逢的同志,但小牧本身已经通过的审查,辨认不辨认也没什么打紧。


“嗯,以前在六十九军那会儿他是我上级,没瞒着我他是GCD。”


柳烟虽然听说过组织上曾要拉拢策反牧良逢,倒也没想到就是范川执行,更想不到范川会直接向牧良逢坦白自己的身份,这可是严重违反组织纪律的行为。


“我现在才知道他那会儿冒了多大险,”小牧想,要是范川当时真要策反自己,也没多难。


柳烟和老万叔都没说话,就算知道范川违反纪律也轮不到他们追究。


吃完饭,小牧帮着收拾碗筷,问柳烟,“我明天下午想再去区里看看,能批准不?”


柳烟噗哧一声乐了,“真见不得你这样,你去吧,正好也有点事交待给你。吃了午饭就动身,晚上就住区里,后天一早我去找你,下晚儿咱俩一块回来。”


第二天中午小牧和老万叔赶骡车一起上城,到柳河庄,老万叔去上货,小牧四下瞅瞅没啥异常,直奔区委所在那个两进的院子。


东厢屋里,军医在给范川复查。


“那他嘴唇为啥还是这个色儿的啊?”小牧不放心地问。


“嘴唇青紫说明身体里还是有毒,我跟军区那边申请了些西药,这一两天就能送到。来了我就给他做注射,你放心吧,主要还是得看他醒过来之后状态,要是不晕不吐,那就没事了。”军医很有耐心地跟小牧解释。


小牧紧锁的眉并没有因为军医的话而舒展开,他盯着范川的手指,心口死紧。范川生了一双异常好看的手。“指如春葱”这种话要是说个女人家那是夸奖,可说到老爷们儿身上可就近乎骂人了,跟说人二倚子没啥区别。可范川的手,就是好看,不像春葱,倒像是南边清明之后经了雨水蹿起来的细竹子,又直又脆生。


这时竹节一样的手指肿成没有活气的粉红,手背上划破的地方肿起水泡来,边缘开始化脓,指尖和指甲根都泛着青紫,看在小牧眼里,心口疼得跟被机枪扫射了没啥区别。


军医又嘱咐了“脓泡破裂一定要及时清理”之类的细节就离开了。卫生员小吴让小牧回去休息,小牧不肯。


“你去吃点饭眯一会儿吧,这几天挺辛苦的,”小牧跟小吴说,“这儿我盯着,有事儿我去叫你。”


小吴想想也是,这几天守着他们俩,还有另外那个伤了腿的同志,确实挺累,就没再推辞,“我去西屋打个盹,你看着,范哥有啥动静你就过来拍门,我就算睡着了都警醒着呢。”


“中,我知道。”


卫生员也走了,屋子里忽然非常安静。小牧在床边坐下来,一下一下数范川的呼吸。就这么一点点动静让小牧能清楚意识到范川是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就算意识不清,身上还都是伤,可他毕竟活着。


小牧眼眶酸胀酸胀的,他想去握范川的手,又怕碰破了脓泡万一感染害了范川,最后实在忍不住,还是抬头去捋了捋范川压在眉毛上的头发。


头发长长了,眉角多了道新疤,痕迹还是青白的。脸上奇迹一样地没有伤到,只有唇角上有两个泡,也泛着青紫,显得脸色更白。下巴上的胡茬有点长了,不怎么扎手。


小牧发现自己清楚地记得在聊城跟范川分别时他的样子,眉,眼,鼻梁,和下巴在指腹下的触感。快一年的时间在他心里被思念压成一张纸,轻轻一捅,纸就破了。


是啊,他怎么骗得了自己,夜夜梦回让他心头撕扯的人,就在眼前。呼吸着,体温微烫,偶尔睫毛轻轻颤动:他活着。


一切的一切,都不如他还活着。


从小牧被从梧桐岭的鬼门关拉回来,没有一刻不在恨自己,兄弟们都死了,为什么他要活下来?可这一刻,他突然很想跪下来感谢老天爷没拿走他的命。因为留着他的命,才拽回了范川的命。


大颗的眼泪从小牧的眼眶里滚出来,他把头抵在范川胳膊上没有伤口的地方,放任它们奔流。不管这眼泪是为谁,哪怕就是因为范川长着跟承志一样的脸吧,又怎么样?只要他活着啊。


就算他们一辈子只能做兄弟,就算他永远也没机会把眼前这人抱在怀里,亲他眉亲的眼亲他鼻梁亲他的唇亲他任何地方,只要他活着啊。


其他所有,都不重要。


窗户外头慢慢发亮,隐隐传来出操的声音。小牧把暖壶里的剩水倒盆里,快速跑到跨院那边的伙房里续好新烧的开水拎回来,胡乱洗把脸,坐回床边等着小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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