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单写承志哥啊,写不出来使劲挠墙

不行我要加张承志哥的图安慰我寄己……

前文:脑洞在这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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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一年初夏】


八年前,小牧被牧大爹送到了青岛。


青岛是他娘的家乡,这一去路上要走好几天,正适合牧大爹给小牧话当年。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左不过就是大家小姐恋上自家佃户的老套故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都没用,大小姐在小丫鬟的帮助下收拾细软跟着佃户跑了。


大小姐自然吃不了路上风尘颠簸的苦,加上心下惶急,才走没多少日子就做下了病根,牧大爹不是没想过送大小姐回家去,但是大小姐生就了外柔内刚的性子,若非拗着送回去,怕更不好了。于是偷偷跟大小姐素日里疼得手心肉一样的小弟联络着,拿着些金贵的好药来吊着,熬过些年头。


后来有了小牧,小舅子就一直说要接到青岛来,不为别的,须得读书识字将来才能有所作为,牧大爹也盼着儿子能比自己出息,终究是不舍得,也怕让老岳家知道闹出事端。压到小牧十四这年冬天,老岳家过了世,小舅子当家了,送信来说,过了年小牧就十五了,再不学认字怕是学不会了。牧大爹终于狠下心,送小牧到了娘舅家。


认过宗亲,娘舅就给小牧安排上学事体。可他这年纪,上私塾年纪太大,老先生不愿接,去学校又跟不上。娘舅一咬牙,托了十八道弯从大学里请了位学生来家里教。这位学生原本在学校里也做助教,老师学生都赞不绝口的。娘舅对这样努力上进又自立的孩子十分敬佩,正要这样的人来教自家外甥持身立事,忙命人备下束脩六礼,亲自将这位年轻先生请回来。


春天还没完全过完,小牧才把后院那个荒废了好几年的小花园重新翻了一遍土,准备种点应时节的菜蔬。在山里头他和爹就是这么干的,横竖是小白菜胡萝卜那些老几样,但这些年下来,也能吃菜不求人。


清明过后,青岛就开始暖起来,小牧干得兴起,早忘了娘舅说今天要见先生,早把长袍脱了扔一边,就穿着粗布短褂挥锄头。听到娘舅在房里叫人,扔了锄头手也没洗跑进来,汗洒了一路。


及到见了娘舅脸色铁青,身边还站着个穿长衫的人,这才想起早上的嘱咐,自己先傻了眼。低头打量自己两脚泥两手土一头一身都是汗的样子,突然手足无措窘起来,扭捏着不肯给先生行礼,甚至抬头叫一声“先生”也不得。


“让你好好在家等着,你这又是卟楞啥呢,”娘舅恨得咬牙切齿,倒是旁边的先生柔声细语,声音好听得让小牧不敢相信,“做得啥活计?我能帮上忙不?”说着一把撩起长袍下摆卷在腰上,袖子也撸起来,露出瘦却结实的胳膊。


小牧这才抬头看向那先生。他站在小牧对面,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向前倾着身子,嘴角挂着温柔的笑,眼睛对上小牧的眼睛。


还没念过书的小牧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先生那双眼睛,像晴夜的星星一样亮,像春天刚化开的雪水一样清。


“还不快给先生磕头?”娘舅在旁低吼。小牧听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先生抢上一步来拦住,说,“咱不兴这个,我大不了你几岁,叫我声哥就行。你有啥活计,咱俩一块儿忙活,弄完了我给你上课。”


小牧愣愣地点着头,愣愣地看到先生哄着娘舅去忙,愣愣地跟着先生去洗手换了衣裳,到书房里开始念书。


那天他学会了写两个字:承志。那是先生的名字。先生要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他不肯,一定要先学写先生的。


那天先生走时,他恭恭敬敬送到门口,深深鞠躬,说:“谢谢你,承志哥。”


小牧花了三天时间才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小牧告诉承志,这名字是他娘给取的。承志笑笑,说,“令堂一定读过很多书。”


“你怎么知道?”


“良逢,这两个字虽有许多出处,但依我的想法,令堂该是取了骆宾王那一句“仙客终难托,良工岂易逢”,令堂对你,有很高的期许,你要努力呀。”


承志总是未曾开口笑三分,他笑起来特别好看,小牧觉得他这样笑着望自己,别说是让自己努力学习,就是让自己去跳河也没法拒绝。


于是,虽然他根本没听懂“良工岂易逢”是个啥意思,还是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嗯,我肯定努力,你教我啥,我都努力学。”


小牧确实学得特别努力。承志只有周末的下午才来,临走时便布置些功课给小牧,嘱他每日至少拿出一个时辰温书。小牧每日早起一个时辰,这样就有两个时辰温书,进境比承志预想得快,承志夸他,他不敢当面乐,出了门偷摸蹦高翻跟头,比猎到大狍子还高兴。


到第三个月上,承志看他工工整整写完“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几个字写得骨架端正,很是赞赏,便叫他先坐下来,“来,今天歇歇,给你讲讲你名字的那几句诗罢。”


小牧猛点头,他问了几次,承志都说过些日子再讲,今天终于听得到了。


承志起身到长桌前,重新铺了纸,就是方才小牧研好的墨,写了一副小楷:


昔负千寻质,高临九仞峰。真心凌晚桂,劲节掩寒松。 

忽值风飙折,坐为波浪冲。摧残空有恨,拥肿遂无庸。 

渤海三千里,泥沙几万重。似舟飘不定,如梗泛何从。 

仙客终难托,良工岂易逢。徒怀万乘器,谁为一先容。


最后才在右边补上诗题和作者:《浮槎》骆宾王。


小牧看这幅字,再看自己写的,突然脸红。他心里拍自己脸,不臊,承志哥刚刚还夸写得好,好个大头鬼,跟承志哥的比,简直就是鬼画符。


承志看他,瞬间明了他的心思,说道:“这么比不公平,我练字十几年了,才练到这个模样,你才会写字几天,若让你练上十年,必然会比我写得好。”


小牧却仍低着头,嗫嚅着道,“承志哥,我一定好好练,我一定要写得跟你的字一样好看。”


承志笑着拍他的肩,“我相信,你肯定行。来看看,念不念得下来?”


小牧红着脸嗑嗑绊绊把诗念了一遍,中间好几个字不认得,停下来等承志教给他。承志等着他把字都认全了,这才从头到尾带着他念。


清风拂柳雨洒竹叶的声音将千年前怀才公子的玲珑心思洒在空气里,抑扬顿挫,起承转合。小牧闭着眼,就觉得好像真坐在船上,风浪扑着面。承志在问他,怕不怕?他心里惴惴着,却摇头,不怕。


声音停了,小牧睁开眼,他以为他看错了。多年以后,他知道不是看错,那时承志的眼中确实有泪光。


那天承志给他讲浮槎,讲险岸讲疾风讲奔浪,讲“栋梁舟楫之材”。


他记得承志面色凝重对他说,“骆宾王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却只在困境里被动地等待,辜负一身才华。若能跳出‘等遇良工’的框囿,也许就能得到更好的磨练,不至于‘一坠泉谷与波浮沉’。”


那时他还不能完全明白承志说的这些话到底有什么含义,只是把它们都烙在了心上。承志教他的一切,他全部都烙在了心上。


小牧到青岛的第三年四月,承志给小牧布置了比寻常多十倍不止的功课,要他拼了命来温习,争取通过六月的考试。过了考试小牧就能正式进入高中学习,承志毕业留在学校任教,两个校园就在隔壁。


“你要是考上了,下课到我的办公室来,我照样能给你补习。”承志说。


小牧太害怕让承志失望,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关在屋子里茶饭不思。


城里越来越乱,娘舅决定把刚怀了胎的老婆送到乡下去安养,出去两天,没人督着叫小牧出来吃饭,竟然就两天没出过屋子。娘舅回来找他,他站起来还没答话就一头栽倒。娘舅吓得不轻,找来医生把了脉一问,原来是饿的。


娘舅哭笑不得。


终于是不负辛苦,小牧如愿地考进高中去。偶尔,他会趁着抽讲试卷的自修时间偷偷跑到大学课室里听承志讲课。不同于小书房里轻声细语地讲解,讲台上的承志总是讲着讲着便要慷慨激昂起来,不只眼里有光,全身都像发着光。


那时的小牧想,承志哥就是“乾坤之秀气,宇宙之淳精,凌云概日之姿,积雪封霜之骨”,承志哥就是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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