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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 @梓兰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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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uster's Romance》 前文：
E1. 真相；E2. 幻觉；
E3. 共时；E4. 随机；
E5. 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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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n order for the light to shine so brightly, the darkness must be present. ——Francis Bacon
“谁还在那儿？”罗淼锁上自己办公室的门，正准备关掉办公区的大灯，突然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已经过十二点了，他以为人都走光了。
走廊那边，许光明露了下头，“罗队你还在？”
晚上他们把今天找到的线索以及之前就有的线索都捋了一遍，实在捋不出什么新鲜东西来了，老汪小唐几个都连续熬了两天一夜，小刘更是几天没好好休息过。罗淼心里清楚，他们就算再急，找不到突破口，也不能凭空就把唐川救出来。
现在最好的状况就是知道唐川活着，对方费尽力气也要将他转移，一定还有别的用处，七八成把握暂时不会有什么致命危险。于是罗淼就要求大家都回去休息，明天一早七点钟回来集合。
他没想到许光明竟然没走。他走到转角，发现许光明端着一大杯咖啡。
“我说老许你怎么回事？现在有唐老师留下的暗号了，要破解可全靠你的脑子呢，你不休息怎么行？”罗淼一路碎碎念着跟他走回刑科实验室。
“我们上项目结课题经常需要这么熬，都习惯了。而且深夜没有干扰更容易理清思路。”许光明没拦他，从饮水机下面拈了个纸杯给他倒了半杯咖啡，“这边没豆子了，休息室那边找的咖啡粉，将就喝吧。”
“我就这些吧，等会儿怎么也得眯一觉。本来打算旁边找个如家直接躺倒来着，这会儿往这边一坐，我都懒得起了。”罗淼阻止许光明倒更多，端起来抿一口，好难喝。
“不回去？跟家里报备过了？”许光明想起上回见过的罗淼的女朋友，顺便也想起他要给唐川撮合的丁小姐。罗淼恐怕再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位丁小姐会找唐川是为了什么。
丁文琪白天还给许光明打过电话，问林夏枫婷的情况。许光明不能透露太多，只说她现在是重要证人，在医院被警方保护，如果条件允许，他会帮忙让她们见面。他也委婉地提出来，林夏枫婷现在不太配合，警方急于破案态度又比较坚决，按许光明个人想法，是希望她们能见面，丁文琪能劝一劝林夏枫婷。但眼下的情况，要想这么安排，只能让罗淼知道她们的关系，相信丁文琪对林夏枫婷有这个影响力。
丁文琪回复说要考虑，尚无回音。
罗淼听他问的这个语气，明白是指什么，笑道：“宋臻出差了，月底才回来。”
许光明也笑了笑。
罗淼口味被唐川养叼，实在喝不下那半杯咖啡，放一边盯着许光明瞧。许光明看起来虽然没什么异常，可罗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头天晚上刚发现唐川失踪且还受了伤时许光明的状态让罗淼印象太深刻了，而他今天的样子又和那时的反差太大，总之就是有古怪。
“老许，你没事儿吧？”罗淼往前倾着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是个有点担心的姿态。
许光明轻轻叹一口气，“说没事儿肯定是假的，可这个节骨眼儿，不能有事儿啊。”他朝后仰头把椅背靠得下压，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罗队，我们出发时那伙人才转移，这时间点掐得太准了。”
罗淼听他说起这个，不由地自主地抬眼看了下门，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得上次你做检测数据系统内存档出问题那个事儿吧？”
许光明心头一动，“记得，后来不是说服务器出了问题、修复过就好了吗？”
“那事小刘从头到尾跟的，不是服务器的事儿，”罗淼拿拇指节磨牙，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跟许光明挑明了说，“之前刘苗的案子，里头有张手写记账的单子，你有印象吧？那张纸后来不见了。”
“不见了？那不是物证吗？”许光明吃了一惊，他进专案组时没人提这茬呢？
“就是在物证科不见的，物证科的监控也被人改过。”
许光明脸色变了，他记得他们讨论过这个案子背后涉及到器官买卖的巨大利益链被掩盖得这么好，十有八九牵扯到政府高层了。可许光明毕竟不是唐川，对这种官场纠葛不甚了了，当时根本没想到，想掩盖一桩罪行，公安系统没有内线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转念间他又想到，傍晚他们分析出那辆车最近去过的地点坐标后，小刘立刻通过内部系统将坐标发了出去，之后他们就马上出发了。而且绑匪在一小时之内转移地点，那不就是说，坐标一出来对方就马上撤离了吗？
想到这里，手心一凉，“今天那椅子上的暗号，小刘也上传存档了吗？”
罗淼显然也意识到了同样的事情，脸色也变了，“应该是已经存档了……不过这个完全没有破解出来任何相关性……不会……有影响吧？”他说得全无底气，自己听了都不信。
许光明还没说话，他的手机突然叮地一声，深夜的静寂里，两人都吓了一跳。
是短信，不显示发信人。许光明与两步蹿过来的罗淼对视，点开了短信，是一个链接。
“你手机里有存什么重要资料吗？”罗淼问。
许光明摇头，他的手机除了打电话就是收发微信，偶尔查查邮件，稍微要紧点的东西都会转存到电脑里。
“断开内网用4G，把这些APP都卸掉，联系人列表清空。”罗淼嫌他操作太慢，直接抢过手机来一通按，三分钟后许光明的手机变裸机了，想想仍是不放心，又拔掉了实验室电脑的网线，这才回到信息界面，点了那个链接。
“本视频将消耗流量并因此产生费用，是否继续？”
罗淼点了“是”。
手机屏幕弹出一个窗口，画面是个黑乎乎的通道，很模糊，还在晃，有点像某些视频网站里那种恶搞整人的恐怖小视频。罗淼轻点屏幕，边框显示出来，视频只有不到三十秒。
忽然屏幕亮起来，镜头似乎是进到了一个封闭空间里，上方有冷冷的块状光源，屏幕一晃，罗淼和许光明同时倒抽一口冷气，而五秒钟之后，他们同时站了起来，罗淼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暗夜里除了手机屏的荧光，突然只剩下呼吸声。
他们看到了唐川。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唐川被斜绑着挂在管道上，看样子像是失去了意识。镜头拉得很近，光线虽然暗，也能清楚地看到他左边额头上的划伤，似乎做过些处理，表面已经有愈合的迹象。近镜头之后画面一转，从这个小空间退出来，经过一段昏暗破旧的走廊，视线里只有连续的墙壁边缘。大约十几米后，画面里出现混编在一起的导线。沿着导线往上，镜头视角斜着往旁边晃过去，触目所及的墙缘及承重柱下围都以导线连着一排字典大小的暗绿色盒子。
镜头再度晃了几秒，拉近到其中一个盒子上，小边框的红字闪烁着倒计时：07：34：25。
定格，黑屏，出现苍白大字：想知道方位，用信来换。下面还有一行血红小字：“六点钟前，把信放在中央大街大门标牌东侧的邮筒底下……”省略号后面，是一个炸弹的小图标。
许光明要掐住手心才能透过气来。“是拆迁楼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居然很稳，一点颤音都没有。
“什么？”罗淼张嘴只出来口型，没有声音。耳朵里嗡嗡直响，唐川被捆在一个狭小的地下室里——是地下室吧？连光都没有？然后是一栋旧楼，楼里安装了炸药。
炸药？！怎么那么多？老许说什么？拆迁楼？对，拆迁楼。
思绪被一点可能的线索拉回轨道，罗淼的心神也稍微稳定下来。而此时的许光明拿回手机坐到桌边，拿起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我记得这种应该是定向爆破专用的小直径低乳化炸药，单面连排布药，说明大楼的这一侧肯定有空地而这边没有。”许光明一边画图一边说，“得叫小刘回来，我们需要模拟。从他们转移地点到现在，就算把唐川秘密弄进爆破现场会很费工夫，打出两小时富余中间还有四小时的中转，辐射面能覆盖整个H市及附属区县了。
罗淼立时拨通小刘的电话，跟老汪两个路上掂补了点宵夜才到家，还没来得及洗澡呢，又原样跑了回来。看到视频也急了，直接拽着俩人冲回技侦办公室。
“需要爆破拆除的楼都有登记，给我一分钟先。”键盘被他敲得劈哩啪啦响，不到一分钟就调出一个单子来，“这是市规划局通过审批的爆破排期公示表，但没看到排期是今天的楼盘啊？？”
难道是私自爆破？
“不太可能，这种规格的炸药属于管制类，外面很难买到，成本又高风险又大，如果是私爆，应该会选土制的炸药。”许光明将一页纸的计算结果给小刘，让他导入模型。“你先照这些参数排查，不只H市。四个小时，以太平湖为中心点最大辐射圈可以达到300公里，只要在这个圈里的都要排查。”
“让小刘建模拟，老许，你过来。”罗淼抓起许光明的手机走到办公室另一头，将最后那个定格的黑屏截出来问道，“六点前把信放在中央大街大门标牌东侧的邮筒底下，什么信？”
许光明在画图的同时脑子里也一直在转这句话，很可惜的是，他也不知道信是指什么。
“六点钟前……视频是录播的，拍视频时倒计时还有七个半小时，那我们可以稍微乐观一点推测楼体预计爆破时间是早上六点钟之后，也许会给我们留一点时间阻止爆破，所以六点半？”
“可据我所知，城区内定向爆破一般安排在晚上更多，大清早不太合理。如果假定确实是早上六点半吧，我们还有六个小时不到，”罗淼皱着眉抬头，“老许，这事必须过专案组，我得立刻跟周局汇报。”
老许长出口气，道：“好吧，你去汇报，我回去把所有相关证据都重新过一遍，看能不能找出那封信。”
大概半小时后，周局和助理局长都来了，安嘉睦老汪他们也都回来了，全员都在以各种方式排查可疑地点和可能与“信”有关的证据。
所有线索都过滤一遍之后，他们发现两件事：一是物证里存档的几件检测报告都不是原件，可拿回来签字的时候明明是原件；二是除了之前那张记账单，又少了一样东西：安子鹤交给唐川的笔记本和卡。
“还有唐老师的笔记本电脑也不见了，”罗淼敲着物证登记册道，“那个黑面的笔记本和卡唐老师是放在一起的，我记得上次我们查完孟庭海外帐户之后唐老师把它们锁进刑科实验室的柜子里了。那个柜子老许也有钥匙，里面是空的。”
安嘉睦追加了一句。“三天前唐老师被省里来人带走时什么都没带。”
“也就是说，要么在三天前东西就已经不在这里，要么就是这三天当中有别人把东西拿走了。”助理局长总结性发言。
“调过监控，没发现异常，”罗淼抬眼在会议室里环视一周，“不只这几天的监控没异常，上次物证科丢了直接证据，监控也没异常。这还真是挺凑巧的。”
助理局长抬起眼皮，先看一眼罗淼，又动了动下巴去看周局，道：“罗队的意思，是我们的数据安全有问题？”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罗淼平板地道，“我们这边才找到位置，那边人就撤离，搁谁想，这里头也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周局道，“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先把唐川救出来。关他的地点有眉目了吗？”
罗淼咬着后槽牙摇头，“技侦还在找，市里还没找到任何一个楼盘今天要爆破的。”
“我刚才给省建设厅打过电话，那边的数据给你们开放权限了。我们得两手准备，凌晨四点之前还找不到，我们需要那封信。”
罗淼当然知道周局说得没错，但问题就在这儿，谁也不知道“那封信”是哪封信啊？！
“周局，我们从几个月前接触到跟器官买卖有关的线索到现在，根本没有出现过类似”信“这样的证据。就算想伪造都没有参照物，绑匪提到那封信必然专有所指，如果造假肯定马上就被发现了。”
刚才那些证物周局也是跟着一起看的，确实如此。一时间会议室沉默下来，过了老半天，周局才又道：“你们昨晚去突击的地方，小唐留下的信息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罗淼这回连头都不想摇了，泄气地道：“老许还在研究。”
“小唐能预知自己会被转移到何处的可能性太小，我们可以假定那留言与他现在所在位置没有关联，让老许暂放一放，先配合技侦尽快分析视频里的地点到底在哪儿。小罗，”周局拿起证物袋里的手机，“小唐的手机已经检查过了吗？没有可疑信息？”
“查了，只有唐老师一个人的指纹。开机没问题，里面内容非常简单，联系人列表在这儿，每个都查过联系记录，没找到任何与案子相关的信息。”罗淼指着底下订在一起同样装在证物袋里几张A4纸道，“微信联系人列表里有几个添加后没有联络过，我们查了添加时间，是唐老师外出去合作院校演讲期间添加的，所属IP都是相应院校。”
上面那页纸上记录了大约两百个左右微信ID，包括备注和显示IP以及一些附加信息，大多是学术相关。其中公安局相关人员包括许光明的聊天纪录都是清空状态，后面附加了技侦从手机里恢复的近三个月聊天纪录，里面与本案相关的敏感信息全部加标了红框，不多，只有十几条。
下面几张则分别是通话记录和短信纪录，以及相册里的照片列表。相册里全是学校的实验报告和项目课题相关，唯一一张私人的照片是个收据截图，似乎是买了个什么东西，只拍了价格和日期——价格不低，看来是个大件。
短信纪录基本是系统通知和一些广告，没有私人信息。也是，现在微信普及，短信几乎没人用了。
通话记录除了罗淼和许光明，就是学校实验室的两个实习生助理，还有几个偶尔出现一两次的名字后面标注了是唐川所带课题的合作人员，比如陆晓东教授。私人电话自然有，Q市刑警大队刑侦副队长李熏然是唐川档案里留存过的，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而另一个联系人赵启平，关系一栏写着“朋友”，很官方的说法。
唐川在系统内的档案有分级权限，正常显示里除了学习工作履历外，比较特别的备注是“孤儿”，唐教授在他11岁那年正式收养了他。
坊间传言有很多版本。其中相信的人最多的一条是：唐川本就是唐教授未婚先孕的亲儿子，为了保护自己名声才用了手段假装是收养。而唐川的亲生父亲则身居高位生性风流，不只唐川一个私生子，不对，应该说不只唐川和李熏然两个。
所说，赵启平也是。
可这些都是传言。
唐川进入公安系统的批文是公安部签发的，想更多信息是省厅复审才有的权限，这也是为什么唐川动了多年前的安全账号之后，是省高检的人来找他。
这些，都是在确认唐川被绑架之后罗淼和许光明才知道的事情，尤其是许光明，他本以为唐川曾告诉他的那些身世来历都是系统内公开存档的。
所以当他拿着他和小刘刚刚查到的信息来找周局授权时，听到周局的问话才会愣住。
周局说：“这位赵启平先生，确定跟小唐只是朋友关系？从最近通话纪录看，他们联系很密切，有没有询问过他们的通话内容？”
许光明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罗淼却是知道的。他跟唐川合作好几年，算是出生入死过的交情，唐川虽没明确跟他讲过自己的身世，但传言几分真几分假罗淼多少有点数，起码他知道赵启平确如传言所说，也是唐川的弟弟。
他也知道周局并不知道这一点，唐川可查的档案里，并不包括DNA检测报告，绑架现场提取的血迹样本都要往省厅打报告等审批才能对比，更何况涉及到其他人。李熏然同属公安系统，是特例。
他还知道，眼下唐川情况未知，肯定不能让赵启平和李熏然知道，否则以那两个小子的性格，尤其是赵启平能动用的资源，这事儿非得闹得更大不可。
“赵先生是S市第六医院骨科的副主任医师，跟唐老师相识多年。唐老师上次去Q市受伤赵医生是知道的，这两次电话我在场，主要是在问唐老师的伤口恢复情况。”严格来说罗淼不算撒谎，只是有选择地透露了一部分事实。
周局沉吟着没说话，助理局长则问道：“我看究竟怎么回事罗队也未必能清楚，还是向省厅申请一下。眼下这个情况人命关天，解封档案怎么都能多点线索。”
周局长一抬眼发现许光明站在门口，“老许，有什么新发现?”
许光明听问，收回钉在那几张纸上的视线，低头片刻，平静地道：”城建厅的数据里没找到爆破登记，小刘查了省内几家定向爆破合作单位，找到两处II型乳化炸药使用申请，日期都是今天。”
罗淼腾地站起来：“什么？在哪里？”
许光明拿起桌上幻灯遥控，打开显示器，投屏幕上出现了H市及周边区县的地图。
“其中一处是松北区的一栋烂尾楼，另一处在这儿，是呼兰区一个废弃的工业烟囱。”许光明说得很慢，有点像机械复读机。
罗淼还没出声，周局已经布置道：“我马上跟省城建厅联络，看能不能停止爆破。小罗，你安排人手去两边，中央大街也不要放过。既然我们现在不知道绑匪要的‘信’到底是什么，也要去一趟中央大街，放一封信在那里，争取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是。”罗淼应道，拿起电话一边分配任务一边往门外跑。
这一次，许光明却没有要求一同去，而是跟在罗淼身后出门往技侦办公室走。罗淼跑到楼梯口想想不对又折回来拦住许光明：“你不来？”
许光明望着地面，摇头道：“我等你们回来。”
罗淼看着他的侧脸心口发堵，现在凌晨一点，还有能五个小时，应该来得及，千万要来得及。
罗淼转身要走，许光明又叫住他，“如果我去，我会去呼兰区。”
罗淼没有再问为什么，他只是在下楼时打电话给安嘉睦，让他带突击队第二组去松北，自己则带第一组赶往呼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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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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