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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 @梓兰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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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uster's Romance》 前文:

E1. 真相E2. 幻觉
E3. 共时E4. 随机
E5. 衍射

E6.1E6.2E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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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e all live in a house on fire. No fire department to call, no way out.——Tennessee Williams


那辆金杯货车从呼兰区的报废洗车回收站拖回来没一个小时就让技侦拆成了零碎。罗淼原本想让许光明再去附院试试,看能不能从林夏枫婷那里问出点什么,好歹他们是校友。可许光明哪里都不去,耗在技侦做痕检,恨不得把车上的每个砂粒都分解成分子检测对比分析,想找出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

唐川失踪二十三个小时,许光明被无机质谱仪不足30分贝的提示音惊到手抖:对比结果出现异常差异。

“诶?是氟化物。”痕检员边查看结果边道。

“两个细砂层中间裹着氟化物?”许光明在脑子里迅速地搜索着相关信息,“这种类型的氟化物,要么是大顶子山,要么是太平湖……”

“太平湖?”出去才回来的罗淼听到许光明的话,立时想起,那具叫张宁的尸体就是在那附近发现的。大顶子山跟太平湖相距一百多公里,跑这么远抛尸体显然不现实。罗淼冲到许光明身边,“还能再缩小范围吗?”

许光明深长地呼吸,另取了几份样品,又扎进设备丛里去。罗淼则打电话安排刑侦大队先行赶往太平湖地区,还特别嘱咐安嘉睦尽快过去水上分局要求协助。持了电话仍觉得心里没底,又给特警的黄大队长打了电话,借来一组突击队员。

仪器再一次响起时,连罗淼也要跳起来。许光明可能盯数据盯得太久,眼底布满血丝,他将数据导入电脑启动地质分析,小刘将地图投到投影板上,先是在太平湖周围出现几个黄绿色的色块,之后又出现红色块,两种色块的边缘都在变化着,第三个出现的是灰色块,最终定格时,三个色块中央有一块重叠,在大幅地图上扣出拳头大的区域,许光明再输入几个字段,那块重叠区旁边显示出坐标。

小刘立刻将坐标截取后从内部系统发到刑侦一队每个人的手机上。

与此同时,罗淼已经拨通了安嘉睦的电话。

“坐标指示区重点布控,外围扩展五公里。突击队第二小组已同步行动,到位后你先负责协调,我马上到。”

三分钟后,罗淼拉开警笛拧亮警灯,一路超车往西而去。

他本意是要许光明在市局等消息,可许光明犟起来竟是个劝不得的,“地方是我查出来的,我能比你更快找到准确地点。要么你现在打晕我,要么你带我去。”许光明站在车的正前方,眼神亮得让罗淼有点慌,他犹豫了十秒,说了句:“上车。”

 

地图上那块10平方百米不到的重叠区实际辐射面积直径超过两公里,包括太平湖东岸三个度假村和一个农场,以及农场北侧一大片荒地。安嘉睦带队排除了度假村正在对外营业的设施区,正在跟特区突击队一起在排查酒店区。老汪则带搜救组去了北边荒地。

天色渐暗,每个人心里都像顶着千钧重,唐川失踪已经超过24小时,他们周边仍未曾有人收到过嫌疑人的任何联络信息,“凶多吉少”这四个字压在每个人的舌底,连脸都绷得酸痛。

许光明带着头灯蹲在地主,拿着几个试剂盒对土壤进行检测,罗淼让小唐寸步不离跟着他。小唐之前出现场跟过唐川,知道他们“科学家”处理线索的方式不同寻常,一边不错眼地盯着许光明的表情动作,一边注意着周边的情况。

许光明先是选了几个点检测,然后以其中一个点为中门划了个大圈,终于选定一个方向,那是新建的温泉小镇二期工程,看来不像正在开工的样子,大翻斗上的水泥渍都干透了。

许光明沿着两道轮胎印绕过砂石堆,临时搭建的简易工房后面,有几间像防空工事一样的老式库房,一看就是那种带半地下结构的。

许光明蹲了三分钟左右突然起身,暮色里脸白得有点吓人,“小唐,叫罗队带人过来。”

“啊?唐、唐教授……在、在那里边?”小唐见许光明的神色,不敢怠慢,立刻对着对讲机嚷到,“罗队,二期工地东北侧仓库区,快……”

两名突击队员带着防暴盾撞开仓库门,原本坐在一边的警犬立即弓起身子,那表示它们嗅到了唐川的气息。

许光明屏住呼吸,站在小唐身后,没有动。尽管他胸口已经快要涨开,但理性认知牢牢的控制着他的四肢:已经到这里了,不能添乱。会好的,会没事的。

罗淼和安嘉睦打开枪灯在门两侧等了十几秒,里面非常安静,两人对个眼色,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冲了进去,三四个突击队端着步枪跟在后面。几支枪灯划出流光,仓库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里面没有人。

老汪将痕检人员和设备都带了过来,高倍射灯下,漆黑的仓库里分毫毕现。

除了一把固定在地上的椅子之外,就东侧墙上接出几根电线,其他什么都没有。警犬绕着屋子跑了一圈,最后趴在椅子旁边发出低沉的哼声。

“一点蛛丝马迹都别放过。”罗淼对痕检员说。

许光明这时才走过来,他走路的姿势像是关节生了锈的机器人,但此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沮丧,没谁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痕检员先是将椅子前后都检查一遍,然后拿出指纹粉准备提取指纹。

“等一下。”许光明挡住痕检员的手,“这里,会不会有血迹?”

事后罗淼问过许光明,为什么会一下子注意到那里有个劈开的毛刺?毕竟那椅子本身就是黑色,毛刺又那么小,如果不是一点一点刻意去摸,很难发现。更别说能看出黑色木质上的血迹了。

许光明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想起跟唐川的第二次见面。那时他还在松滨监狱等着自己的减刑判决,单纯等待而不抱什么期望。还能有什么期望?他是个杀人犯,就算减刑,也不过是个服刑表现良好的杀人犯,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监狱医院里混口饭吃,还得天天处在监控之下,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疯了再去杀人。

他多年学习的知识经验,他在医药领域的研究理想,都成了天边遥不可及的浮云。他的一辈子,已经毁掉了。

可是那个来给他做评估的心理顾问,怎么能毫无介蒂地跟他聊天呢?人家是公安局的顾问,当然知道他的一切,那些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做没做过的罪行……学心理学的人,果然心理承受能力是异于常人的吗?

“我们会再见的。”唐川后来说。于是他们真的再见了,而且,不只是再见。

“为什么会注意到那个毛刺,如果我说是直觉,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许光明回想着,不自觉问了当时他问过唐川的话。

“直觉啊,那你的直觉还真准。”罗淼说。

许光明苦笑,唐川才不相信直觉。但他不会否定直觉,他只会说:“一切真理一旦被发现就会变得通俗易懂,而真正重要的,是发现它的过程。”

许光明的一句话,阻止了痕检员洒指纹粉,而是拿出鲁米诺试剂喷在那个毛刺周围。

紫光灯下,血迹蜿蜒成几条线。痕检员将整个椅背都喷上试剂,发现那毛刺周围的血迹,歪歪扭扭地像画着个什么图案。痕检员拍照之后,将血迹取样以便做测试,之后也提取了指纹。指纹就在血迹边缘,可以推测是有人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然后以毛刺扎破了手画下的图案。

看警犬的反应,不需要血检也知道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肯定是唐川,那么这图案一定是他留下的信息号。

可这信号是什么意思?

唐川人又在哪里?

“DNA检测要明天才能出来,而且要等省厅审批才能对比。但血型对比证实血迹确实属于唐川,血细胞的活性表明这些血液离开肌体在一小时之内,且在离开时本体的健康状况应处于正常状态。”杨法医检测血液时,应许光明的要求多加了一项检验,这个结果出来,起码大家稍微能安一点心,唐川还活着,没中毒也没受重伤。

“我觉得不必等结果也能确认了。”许光明嗓子有点哑,小唐在后面递给他一杯水,他只端在手里,眼睛却一直盯着罗淼。

“我也这么想。不到一小时,几乎是我们这边准备出发,那边就撤走了,怎么这么巧?”罗淼眉心锁成死结,“现场轮胎痕迹的模拟怎么样了?”

小刘有点泄气地摇头:“只能说对头反侦察能力不是一般强,连气味都遮盖了,那本来就是个工地,仓库周围又都是沙地,轮胎痕迹根本就是一团乱。要我说,这椅子上能留下点东西纯属咱们运气。”

“那椅子上的图案有结果了没?”收队时罗淼也觉得不放心,就采纳了许光明的建议,把那把椅拆下来带了回来。

“我照血迹走向复原出来,是字母,不过好像没啥意思啊,”小刘把复原图放大,“字母是反着写的,我们看就是镜像,反过来是这样。我查过了,不是英文单词。”

六个字母有点姿态怪异地排在一起:seanys。

“这是唐老师留下来的暗号,一定有特别含义。老许,你有什么想法没?”罗淼转回头问许光明。

许光明已经在脑中将这个六个字母排列组合可能代表物理化学甚至天文学符号都想过一遍,却没有一个能应用到眼下场景里的。

字母中间有断掉,y下半部分没写全,最后一个s甚至只写出来一半,说明唐川写下它们的机会非常短暂。他只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留下一个关键性信息,这个信息可能代表什么?

他被带去哪里?绑他的人是谁?

 

唐川第三次醒来,不再是黑暗里。额头很沉,像是坠了个铁球在额角里,稍微动一动就会碾着神经压过去。喉咙火辣辣的,吞咽唾沫刺激舌咽神经让他很想呕吐,干渴感比饥饿感更容易逼人疯狂。

视线还是模糊的,唐川不确定是本体感受器出问题了,还是他确实横卧——不对,也不是卧,他被横着挂在什么地方了。目测他是在一个房间里,空的,很旧,墙上有裂缝,触目所及掉了好几块墙皮。房间很小,狭长,下面灰暗,越往上越亮,应该是在唐川背后的上面有通风口之类的地方能透光进来。

也许是个储物间?唐川费力地思考着,试着动一动手脚,手仍是背在身后被捆住,但只捆了了手腕。这个触觉,他是被捆在管道上了吗?脚也捆着,但没有固定住,可以滑动。他努力地扭动几下,感觉身体整个像是朝一侧挪开了些。

肢体知觉恢复的同时,疼痛感也随之恢复。太虚弱了,甚至能感觉到鼻尖渗出汗珠,唐川想苦笑都很费力。他有多久没进过食了?深度催眠对能量的消耗比体力劳动更甚,他可能已经开始脱水了吧,再过多久他会因为渗透压失衡而再度陷入昏迷?

这是哪里?好安静,看光线应该是白天吧,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那些抓他的人也不在吗?

那些人并没有在催眠中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这时把他捆在这里是要做什么?难道那些人认为他的生命体征已经不足以继续支撑下去就把他丢在这儿了吗?还是说出现什么新的变化?

那些人弄晕他并换了地方,是不是说明罗淼和老许他们能过什么线索找到了之前的地点?那么他留下信息他们一定会发现的吧?

三天没见老许,倒像是比之前出差开会十三天见不到还漫长似的。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可别又钻牛角尖觉得都是他的错。应该不会的,唐川想,越是紧要关头,他应该越能守得住理性,他越急越想救自己出去,就会越冷静。

可能,会过于冷静吧。唐川叹口气,太渴了,恨不得舔掉自己的汗水。不行,得想办法出去。至少他已经挪了半米远还没有人来阻止他,那就有机会。不管他还有多少力气可用,都不能放弃,他还有话没跟老许讲呢。

挺重要的话,不讲会死不瞑目那种。

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唐川艰难地挪了两米左右,突然全身一震,向下滑动了得有一米多,接着手腕剧痛,好像卡在了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都是有棱的。唐川休息一下,缓慢地深呼吸积攒力气,开始在那道棱上磨手腕上的绑带。

好疼。唐川觉得力气随时都会被耗尽,手上动作几乎要失去控制,有几次差点被尖棱戳破手腕。得小心,万一戳到腕动脉就完了,他目前这个状态,再失血估计就真的没救了。

都不知道磨了多久,磨得唐川以为自己其实已经脱力陷入幻觉时,突然手腕一松,上半身差点跌下去,幸好多年前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还在,手臂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勾住了管道。

这么长时间里头顶上的光线毫无变化,看来透进来的并不是天光,而是灯光。

唐川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能拉起身体在管道上坐住的,总之他坐了起来,而且用同样一道尖棱磨断了脚上的绑带——那是管道接缝的卡口,因为年代久远,锈脱落之后露出尘封的边缘,像新的一样。

表屏碎了,分针在同一个位置来回晃,七点三十九分,看来当初他被电击倒下的时候表就停了。脚落在实地上的感觉真好,虽然他根本站不稳,全靠紧抓管子死命倚着墙。目测这应该是管道井旁边的储物间,没看到储了什么东西,只有满地灰尘和墙角层层叠叠的蜘蛛网。

门把手那里的蛛网都破了,估计是把他弄进来时刮的。靠门边地面被随便扫过,唐川推测把他弄进来的人最初是把他绑在门边的,退出去之前将地面上的脚印胡乱扫掉,扫得也不甚认真,好像不大在意是不是真的有人能找过来。

还是说他们笃定了唐川不能出去,也不可能会有人找进来?

唐川拧了下门把门,当然是拧不动的,下来也没什么用,以他现在的体力,和这里面这么狭窄的空间,这门他不可能撞得开。

唐川贴着墙坐下,这是一栋旧到可能要废弃的建筑,不管是干嘛用的楼,即使有管道,一定有上下水,他想喝水,他必须喝水。

垂头坐一会儿,头晕缓和了些,唐川慢慢抬头,视线正好对上门把手下的锁孔。锁孔?锁孔!而且是老式卡簧锁的锁孔!唐川立刻转头四下搜寻,他需要类似铁丝的东西,只要细长有硬度就可以。

可是搜寻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别说铁丝,连根草棍都没有。

他撑着地想站起来,手腕酸痛使不上力,只好仍坐着,握住手腕缓解疼痛。表带扣太短了,用不上,对了,皮带扣。

唐川扯下腰带,心里一万遍感谢许光明的老干部审美。当初送这皮带时许光明还说,这种老式款虽然不如那些卡扣的时尚,但又舒服又不会过时,所以他选来选去还是选了这种。

“什么款式不重要,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唐川记得自己当时这么说,他也确实这么想。许光明本以为他是为了哄自己安心,后来见他真的每天都扎在身上,说经典款特别好搭衣服,也就放心了。

虽然这么拆了许光明送的礼物唐川多少有点舍不得——毕竟他送自己礼物实在不多——但回头一想,若许光明知道自己的礼物相当于救了唐川的命,也会很开心的吧……

唐川想着,将皮带扣的穿针拆了下来。

五分钟后,门开了。

他终于喝到了水。储物间出来转过去没多远就有一个洗手间,好像根本没有建完,但居然有水、水龙头不知多久没打开,出来都是暗黄的锈水,放了好几分钟才算恢复了透明。唐川不敢多喝,先洗了手用手指打湿嘴唇,然后双手捧着含进嘴里一点点,整个口腔都火烧火燎地疼。老半天也不过喝了不到一大口水,晕眩感去了大半。

洗手间像是外墙窗户的地方封着板子,外面好像有脚手架,这是个正在施工的楼吗?

当他体力稍微恢复一些,能勉强走动着四处查看时,终于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然而,知道了之后,却让他比被关在储物间里时更加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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