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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原网易社区北武版第N次版杀中九位杀手为主角,展开的外传故事,各自独立成篇,主线为杀手组织首脑风华&李公子与叛离成员海啸&叶海之间的恩怨,主角出场顺序为:寂寞(林小绿),海啸(苏七),小绿(林小绿),李公子(苏七),石羽(苏七),海无边(林小绿),苏荻(苏七),叶海(苏七),风华(林小绿),结篇(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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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绿制造】杀手外传之巴黎最后的探戈   文/苏七


BGM:Por Una Cabeza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我的结案报告刚好打到最后一个字母。后来我觉得,这像是个预兆。

电话是史蒂芬从塞纳圣丹尼省打来的,这个喜欢惹麻烦的家伙,是勒布朗-梅尼勒市立高中的另一个幸存者,我的死党。

我用“幸存者”这个词,不过想表明我们都还留在法兰西的土地上,仅此而已。

他在电话里说,你得回来一趟,他要死了。

史蒂芬嘴里的他,是我的父亲,虽然我已经那么多年没再见过他,可他还是我的父亲。血缘是很奇怪的东西,无论你怎么怨怎么恨都不可能彻底,拉不直扯不断的。

我对着听筒说,好,我马上来。

从我住的公寓到史蒂芬工作的疗养院其实不到三个小时的车程,却是我十九年来从未跨越的距离。

泊车的时候我想,不管如何,总要有个了结。也许这些年岁月的沉淀可以让我平静地面对他说,我已经原谅你了。

天知道。


史蒂芬站在我面前,走廊里昏黄的灯照在我背上,把我的影子拉到他胸前的位置。他的左边嘴角还是微微向上歪着,有点像是在笑。

可是他的眼里却有那么深的悲伤。

你迟到了,威廉,他低下头去,说。

我的心里突然沉了下去,然后就如同撕扯一样地疼痛便蔓延开来。

他躺在那里,苍老的,干瘦的,了无生气的。一股酸意从我的胸腔里弥漫开来,慢慢地升到喉咙里,鼻子里,眼睛里。原来时间比什么都坚硬,可以轻易地磨平所有痕迹,爱的,恨的,悲伤的欢喜的,平静的不甘的。七千多个日夜,我早已经不再怨恨,只是一直懒于去寻找放弃的理由而已。

这当然不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很多时候,死亡在我眼里会演化成一场战争,在那样一场战争里,亲情会被迅速碾成齑粉紧接而来的或是血流成河或是灰飞烟灭。我经常做为一个旁观者,看那些曾经可以使某个行业风云变色的老人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他们的亲人却只关心遗嘱上写在自己名字下面的数字。

而今,我手里拿着的这张纸,写着我自己的名字。他把自己的所有现金和存款交由史蒂夫全权处理,以表示这十六年来共同生活的信任。留给我的,只有一纸文件。

一张移交一份花旗银行保险箱钥匙和密码的文件。

最上面他用潦草但漂亮的斜体写着,有些事,我想我有必要给你一个解释。

这个应该被我叫做父亲的男人,十九年前,我的妈妈因他而死,十九年后,他说,欠我一个解释。


解决他的遗产问题花了近一个月的工夫,在此之后我从来没有想到他原来竟是那么富有。当然这也曾一度让我产生过一些不快的念头,但也只是想想便过去,比起我来,史蒂夫更像是他的儿子,史蒂夫比我更有资格拥有这些财富。多年的遗产律师生涯让我看待问题的方式变得非常世故,所以我想不通他守着一笔这样的财富为什么一定要住在那个偏远的甚至有些破旧的疗养院里,所以当史蒂夫决定将这笔钱全部用来建立一个老人福利基金时我会觉得他疯了。

可是人总以不同的方式活着,他们无权来评判我的,我也无权评判他们的,尘归尘土归土,各有各的幸福。

从塞纳圣丹尼省回来,我又接到两个案子,忙得焦头烂额,直到三个月以后才算有工夫想起那张文件来。于是打电话给那个接收委托的同行,尽快办好了手续,约了暂时保管钥匙的银行经理见面。

在处理了那样一大笔遗产之后,我对这个保险箱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好奇,以至于握着钥匙站在保险箱前面的时候竟然紧张得有些手抖。

小小的隔箱里,有一个黑色天鹅绒封皮的笔记本,纸张已经有些微微发黄,一张轻薄的唱片,和三把形状奇怪的像是钥匙的东西。

我把笔记本和和唱片收进手提包,拿起那三把钥匙样的东西,关上了保险箱。


钥匙属于那间塞纳河右岸的地下室,透过里面的通气窗,可以看见卢浮宫巨大的玻璃金字塔在夜晚的霓虹里绚烂迷离。里面很大很干净,摆满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仪器,还有几张小桌上摆着细碎精巧的零件,其中一些我认得出,如果按照正确的次序装配到一起,就会与我书桌抽屉里那把FNP-40别无二致。


回到家我搬出放久没有碰过的唱片机,细细地擦拭干净,把那张唱片摆上去,扶正唱针,接通电源。做这些事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似乎是在兴奋,兴奋里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疲倦,甚至淡淡的忧伤之感。终于,一阵沙沙声响过之后,一片音乐声流泻出来。

Por Una Cabeza。

我仰面躺在沙发上,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回到书桌前坐下,翻开那本笔记。

扉页夹着一封短信,应该是用蘸水笔写的,字迹少见的工整,甚至还用了吸墨水纸。

 “亲爱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你读到这些字,那么我已经离开了。这些年我的过得很孤独,我的心里一直很深很深地想念着一个女人,这样的想念撕扯着我对你母亲的愧疚和对你的惦记,紧紧地绕着我的脖子,几乎要窒息。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生离我爱着的人,死别爱着我的人,被自己的儿子怨恨,我欠的,还清了。

然后我想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亲爱的孩子,希望你不要怨恨我,并不是因为我的可原谅,而是不要用怨恨来支撑生活,找一个你爱着她的姑娘,走进教堂去,认真地对她说“我爱你”。

爱你的 石羽”

“石羽”两个字是用中文写的,我知道这个叫正楷体,是用在非常正式的场合的。侧眼,看见桌面的玻璃垫正映出我嘴角爬上来一丝冷笑,于是使劲把信平压在手底下,大口地喘气,胸口突如其来一阵疼痛,几乎让我晕眩。

十九年,我们从未交谈,然后他只用三言两语,便击中了我的心。


音乐持续地流淌着,Por Una Cabeza,一遍一遍。

我翻开笔记第一页,章法混乱的法文里夹杂着英文和汉字,笔迹还很粗糙,凌乱生硬,边角分明,似乎彰显着肆无忌惮的狂乱的青春。

时光倒回四十年,多伦多。

“一九**年七月三日,星期五,是个阴天。我头一次被邀请去参加舞会,我很紧张,对这个学校我还非常陌生,我的英文和法文讲得都很差,不擅于与人交谈,不会跳舞。他们说是联谊会,大家都讲中文,我很高兴。

下午上课的时候老师讲到药剂分离,我没有认真听,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中间被涂掉几句话,涂得很厚,加上墨迹有些晕开,已经完全不能辨认。下面的笔迹变得更加凌乱,几乎可以感觉得到他写下这些字时有多么兴奋。

“是的是的,我遇见了她,她是我的仙女,她是我的太阳,她是我的宇宙。”

下面用中文写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向我走过来,像个绅士那样弯下腰问我,可以有这个荣幸请你跳只舞么?我慌了,我说我不会跳,她说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她对我笑,她的声音很好听。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腰上。我踩到了她的脚,踩了好几次。

她在我耳边说话,向左,向右,上前,退后。她的身体很轻,像是握在我手里的风。她在我眼前旋转,她那么美。然后她说,你跳得很好。我知道我的手心在出汗,她可能也知道。后来她推开我,我才知道音乐已经停了。

我很想问她,能再跳一次么?可是我没说,她走了。我去找,没有找到,她就像十二点的灰姑娘一样消失了。

她消失了,我没有问她的名字,她消失了。”

下面几行反复写着“灰姑娘”的字样,隔了一行,又用中文重复写着“辗转反侧”四个字,写得很草,我几乎不认得,但我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笔画之间透露出来的沮丧和失望。

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天,那个女人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至今我还记得他看到她的那种既惊且喜还带着些慌乱的样子,还记得几天之后我的妈妈在卧室里偷偷哭泣,搂着我的头说,他,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妈妈是那么伤心而且绝望,笼罩着我,笼罩着我后来十九年的怨恨和决绝。

笔记翻过一页。

“我问过一起做实验的同学,他们说不知道。下课以后我在操场上乱走,去每一个地方,不同的实验室,一个一个的教室,后面的公园,沿街的小店,图书馆的每层,每天去。”

十几页,琐事,图画,公式,慌乱地找寻,漫无目的。

我快速地翻着,眼前有些影像闪过。空白,和不规则的线条,我觉得,它们坐立不安夜不成眠。


“一九**年九月十一日,星期五,外面下雨了。我想我应该放弃了,也许她不在这所学校里,也许她不存在,是我的梦。”

下半页用很大很狂乱的字写着:“我找到她了!”

底下环绕着无数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中文:苏荻。


那个女人。

我听到她跟他说,我在3028等你。然后他就走了,把妈妈留在这里,那天也下着雨。

我还听到他跟妈妈说,我爱她,爱得发狂,你知道的。妈妈几乎歇斯底里地吼着,可是你告诉我她已经死了。他于是失控地吼回来,可是她没有死,她活着,你看到了,她活着。

你出去,你永远不要再回来。妈妈疯了一样地叫着,把他推进门外的雨里。

我看见妈妈倚在壁炉边上哭泣,剪下自己的头发丢进火堆里。

我看见他在雨里徘徊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一个女人来找我,她叫风华,说希望我加入她的社团,我不喜欢社团。可是她说她是苏的师姐,苏也在社团里。苏从来没跟我说起社团。”

“晚饭的时候我问苏那个风华的事,苏盯着我看,然后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她问我风华是不是漂亮。其实我不记得风华的样子,她来找我的时候我还在做实验。苏像是很满意。我问苏那个社团是做什么的,苏说是做坏事的,问我敢不敢来。我当然说敢,苏使劲笑,然后亲我的脸。”

“苏拉我去湖边那个小房子里去,她弄开了门。苏喜欢用手指在我胸口写字,她的手总是凉。”

“我跟苏去风华的社团,我认识了海啸和叶海,还有一个姓李的男人,好像是风华的男朋友,不说话。都是中国人,互相只说中文。海啸告诉我他们有一间实验室,下次带我去看,我可以随便用。我和海啸说话的时候苏追着叶海打他,叶海不还手,一直笑。”

“苏今天跟我说她其实是个杀手,我笑她是上课太投入了,我说,小心,医者不自医。她强调说她真的是个杀手,不只她是,他们都是。我问她看了什么电影,她突然哭了。我很慌,不知道怎么办,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眼泪在眼角停留一会儿,画一条弧线,落在嘴边,我吻她的嘴。她推开我,她走了。”

“我去找风华,我问她他们是不是杀手,风华笑,笑了很长时间,然后回答我说,是。我觉得晕眩,她问我是不是苏告诉我的,我点头。我想如果她真的是杀手,也许会杀了我。我们沉默,她问我还愿不愿意加入他们,我的头在我思考之间点了两下。我问她,如果我不答应你们会不会杀了我,她说不会,我说我不信,她不再说话。我又问她那苏呢,你会不会杀苏。风华又笑,并摇头。”

“又和苏去舞会,音乐听着有点熟悉,苏说你还记得么,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跳的那个舞曲。我说那天我只注意你了,她说我是坏人。那曲子挺好听,我问苏这是什么曲子。她告诉我是探戈名曲,叫做Por Una Cabeza。她还告诉我探戈最初是情人在偷情时跳的舞,所以跳舞的时候不能笑。但是她一直在笑,她的红色的裙子像一朵火热的花。”


我揉揉眼睛,想起七年前根据追查到的线索到南美找那个女人时,碰到那个叫叶海的男人。他的右手荡在胸前,他的目光有点呆滞,他带着我去了那个风景美丽的墓园,指给我看墓碑上鲜红的中文:苏荻。

文字上面的照片里,女孩儿巧笑嫣然,眼神清澈笑容干净。我还记得那个刹那我的茫然,也就是从那一刹那开始,我只好把所有怨恨都压在故事的另一个主角身上。


“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页,各种字体,横的竖的,慌乱,而且无助。我闭上眼睛,看到年轻时的他,在雨里沿着椭圆的操场一圈一圈地奔跑,气喘吁吁彷徨无措。

所有与我的生活他的生活相关的夜都下雨,不瓢泼不滂沱,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冷冰冰的,像那女人眼底的光。


“快要离开这个学校了,海啸来找我,我们坐在天台上唱酒。他说我应该找个女人,我觉得奇怪,但是他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有问,我不擅于追问。”

“我决定去巴黎,我问苏愿不愿意跟我走,她笑。我们在湖边跳舞,没有音乐。她的身体在我的手里旋转,她吻我的耳垂,我忘了一切。”

“苏说她会到巴黎来找我。她一边说一边在我的胸口写字,我一直都不知她写什么,因为我一直没让她写完过。她的手指永远是凉的,我的胸口却有团火在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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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以后的巴黎就像正在跳舞的苏。我每个夜晚在河边走,像在和苏跳舞。”

“苏带我去3028,她拉着我跳舞,她一边跳一边笑,她的手搭着我的,冰凉缠绕,不能自拨,我的灵魂会在她的眼睛里溺死。”

旁边画着一幅图画,翅膀展开六瓣,中间闪耀着天使的光环,偏偏又长着恶魔的角和尖尖的尾巴,看来美丽的脸容却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感觉到邪恶。

画很传神,我一向知道他的手灵巧。记得小时候的家里,有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己做的。他曾用他的手来维持我们的生活,当然后来我知道事实并不是那样的。

小时候的家,小时候的家,落在那些夜的雨里,只剩下些脏污的痕迹。


3028,Glasgow。

一个宁静得适合情欲滋生的地方。

后来我坐在那个晕黄色的房间里,恍惚地想到那个女人。想像他们在厅堂的中央跳舞,她面带微笑眼神迷离若即若离欲迎还拒,他目光散乱呼吸急促沉溺其中步步进逼。我想,他是可怜的男人,他的身体太过诚实直接,而他的心,始终没有办法背叛他的身体。


“即使这一切真的都是真的,我不能拒绝,对苏,我永远都不能拒绝。她是一块燃烧的冰,她是一团冷冻的火,每一次裹在Por Una Cabeza里的舞蹈都是天堂。”


“风华带我去实验室,那里有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终于还是趋从了身体的直觉,虽然这样的决定已经毁灭过我的生活,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叹气。奇怪的是,怨恨却变得很淡了。


大片大片的空白。

某一页上,有水洇过的痕迹。翻过去,用很工整的字写着:“我结婚了,愿你安息。阿门。”

字迹很整齐,每一个字母都是独立的,互不干连,我觉得,它们立在那里,看上去很绝望。

我记得我在温哥华找到的卷宗里这样写着:骆青,女,中国籍,二十四岁。验尸报告称主要死因为流弹贯穿左心室,尸体因受浓硝酸浸泡大面积烧伤,已经DNA鉴定确认。

看的时候我已经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她不叫骆青,她叫苏荻。可是他刚知道这些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其实是假的,他和他们那个社团的人都知道,骆青就是苏荻,苏荻就是骆青,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身份,他们每个人,都一样。

我还知道她在这样的资料掩罩下消失了十五年,是真的消失了。他一定找过她,他一定不会相信她死了。可是什么都没能找到。


“李突然来找我,我以为他们已经不记得我了,可是他们显然记得。他问我最近有没有见过海啸,我告诉他最近一次帮海啸调试针管配药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李不说话。他不相信我。”

“其实我没有骗他,那件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后来,后来——”

后面的字很凌乱,无法辨认。我想他一定想说起那个女人,也许就是因为那女人的书面死亡他才知道了些什么。

“我们争吵得很厉害,我想他会杀我,但是他没有。也许因为海啸和叶海都走了,他和风华缺少盟友。他说他希望我能提供给他几种药,他给我一张纸,纸上写了几个怵目惊心的名词。他出去的时候送了威廉一个手枪的模型,他走之后,威廉把它扔掉了。”

我想起那个面容俊朗但阴沉的男人,我想起躲在门边听到他们闷声地争吵。

你别以为那丫头是真的看上你了,她不过是看上你那双手罢了,被叫做李的男人撇着嘴笑,我贴着门缝能看清他听到这些话时眼里的疼痛。

他说,我知道,我知道从一开始就是你们选中了我。可是我不怨谁,那样的生活是我最终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想不到你对那小妮子还真动真格的了,哼哼。李笑得风都变成冷的。

他也笑了,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们兄弟了,自从苏死后,我不想再见谁。李,你走吧。我不帮你,也不会帮他们。

哈哈,李的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哑,凉凉的,是么?你就想这样收手了么?李的脸离他那么近,近得他好像打过寒颤,你能收么?

我记得我听到李说这句话时心里也曾掠过一阵寒意。李从我家走出去的时候给了我一把玩具枪,还拍了拍我的头。我讨厌别人拍我的头,所以我把玩具枪扔掉了。

自从李来过之后,他变得喜欢叹气,现在我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平静生活从此结束了。也许他曾经渴望着能一直那样生活,也许他曾经为了保持那样的生活而做过什么样的努力。

无论如何,那天之后,我没有再见过那个李。


页面上的文字跟我的记忆可以重合的部分出现时,发白的天光已经落在我的侧脸上。唱片仍然在沙沙地转动着,高调的小提琴貌似悠闲婉转,我想起墓碑上那个女人的脸。

“3028。十五年。苏。

我觉得我应该是死了,所以身在天堂。

我的身体比记忆更熟悉她的舞步,我们仍然和谐,默契。她的手指还是凉的,她在我的胸口写字,我的胸口有火在烧,我想把她揉成粉末混进我的血液里。”


“我不想和薇罗尼卡争吵,这样的争吵没有意义。”

“亲爱的薇罗尼卡,你不会失去我的,请相信我。”

“为什么她不相信我?”

这样的话也反复地出现着,句子的间隙里穿插着他和妈妈势如仇敌的争吵。我揉着眉心,很多影像从那里喷涌而出,淹没眼前的文字。


“薇罗尼卡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一整天没有出来过。当我在Glasgow昏黄的走廊里看到她我就知道,什么都结束了。走廊从近到远地扭曲着,3028刻在她身后的门楣上像个诡异的脸。

亲爱的薇罗尼卡,你为什么要去那里?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么?”

我想他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妈妈的血已经被清洁工冲进了下水道里。我站在门边,眼看着那些人抬着妈妈冰凉的僵硬的滴着血的身体,门外的雨冰凉冰凉地贴着妈妈的身体扫到我脸上,他就呆坐在餐桌前,面无表情。

我从来也没有相信过妈妈是自杀而死的,虽然卷宗里所有的报告都这样说。有时候我想,也许妈妈知道了什么,不然她怎么会去3028呢?那是属于那个女人的地方。也许妈妈只是想捍卫自己的家庭,也许她是想去告诉那个女人,我知道你的,你离开吧,不然我会叫警察带你离开。

谁知道呢,当我终于找到那女人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墓碑上两个鲜红的字,再也不可能告诉我真相了。

唯一我可以知道的是,他后来也再没去找过她。


笔记后面的十几页画了很多图画,有妈妈,也有我,还有那时的家。

最后一页里画着两个正旋舞的人,女人正侧着倒在男人的小臂上,露出的半个唇角带着笑意,裙染了色,暗红。男人表情严肃,似乎有阴影落在他眼睛里。

下面用英文斜体写着:Paradise Lost。


我合上本子,双手平压在上面,使劲地吸气,把鼻腔里的酸意咽到肚子里去。然后我站起身来,走到壁炉边,翻开纸页,一页一页的撕下来,看着它们轻薄地在火焰中间飞舞,婉转承欢。

我小声地说:“爸爸,愿你安息。阿门”

太阳升起,音乐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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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系列目录】

【苏绿制造】杀手外传之北京一夜—— @有狐 

【苏绿制造】杀手外传之重庆森林

【苏绿制造】杀手外传之苏州河 —— @有狐

【苏绿制造】杀手外传之恋战沖绳

【苏绿制造】杀手外传之巴黎最后的探戈

【苏绿制造】杀手外传之狗镇 —— @有狐

【苏绿制造】杀手外传之别了温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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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绿制造】杀手外传之城南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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