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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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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燃烧、撞击和爆炸
国际会议中心门口，唐川正跟赵启平说完晚上还在这个出口等，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是罗淼。便下车将方向盘让给许光明，自己坐上副驾才接起电话。
“唐老师，你今天有空到市局来吗？你要没空我去找你。”罗淼的语气一听就知道他手上的案子一定是进了死胡同，不然也不会找到唐川头上不是。
“我十点半左右去局里吧，正好找周局也有点事情。”唐川像是料到这通电话一样，语气里没什么好奇成分，也没问他是哪个案子。
“那行，我等你过来。”罗淼收线之前叹了口气。
还能是哪个案子，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加油站爆炸的案子了。唐川到局长办公室去拿许光明的政审材料，周局长也着意提到，媒体方面局里一直压着，放出的消息一律意外、事故原因调查中，但市区加油站爆炸影响巨大，必须尽快查明真相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唐川有点纳闷，加油站事故无非是设备故障或操作不当，一般火灾现场勘察就能出结论，实在不行以技术手段做一下场景重现，不怕找不到起火原因，有什么好叹气的。
难怪罗淼叹气。唐川坐技术室实验室里听完他对案件的介绍也想要叹气。
先说说爆炸。
根据现场残留物的变形及炭化程度，基本确认起火点在最里面的1号加油机外立面。加油站投入使用已有一段时间，工作人员发现其中有一个油罐有些问题，要约设备供应的厂方过来做检修。而在检修之前，需要先对油罐进行清理。根据局里消防科给出的检测报告，能推测出来的情形是爆炸发生的头一天晚上，工作人员清理油罐时操作不当，使残余油液流到1号加油机附近的低洼地。油罐罐体在低洼地的另一侧，加上加油上的顶棚和昨晚偏低的气压，使得汽油挥发后滞留在那个半封闭的小空间内，直到正庚烷类物质浓度超过爆炸上限。当有车辆进入加油时，加油枪与油箱盖擦出的静电火花引燃了空气并最终导致加油机和另一个储有残油的油罐发生爆炸。
可这个推测有三个非常别扭的点：其一，六台加油机是同厂同批，都经过严格的出厂检测是合格产品，以刑科技术室同事模拟出来的情况，当时气体燃烧的温度并不足以引爆加油机；其二，当时在1号机给车辆加油的操作员只是被爆炸震晕，身上并没有烧伤；其三，加油车辆并没有发生爆炸，而是被气浪冲向后方，撞在加油站的侧墙上。
如果按这三点反推，应该是另一个油罐先爆炸，气流将工作人员和车都冲走，那个角落里温度急剧升高致命加油机爆炸。
但油罐区又找不到起火点。
如果只有爆炸原理弄不清，要头疼也轮不到罗淼。麻烦的是那个唐川和许光明在楼上目睹从车里救出来却推开急救医生的人。
一个女人。一个死人。
架走她的人是她的丈夫，夫妻两人明确拒绝救助，丈夫态度强硬说妻子身体不适必须马上回家吃药，消防员和医生都不敢强行阻拦，警察到场之后丈夫的态度发生了明显变化，而此时妻子的状态非常差，几度要倒下。受伤女人在送往医院途中因脾破裂导致迟发性大出血而死亡。
“加油站爆炸属于责任事故，人员伤亡可以提请民事赔偿，有标准流程，你头疼什么？”唐川起初没太听明白。
“真是民事赔偿那就没有什么事了。可是昨天保险公司的人专门跑来局里报案，说死者吴女士骗保。”
根据保险公司提供的材料，吴女士曾在十年前购买过该公司的两种保险，一款重疾一款意外。参保后不到两年，吴女士被查出患有宫颈癌。治疗期间保险公司按照合同约定赔付了部分费用，但吴女士所购买的保险在漫长治疗过程面前实在是杯水车薪。吴女士曾在三年前尝试过自杀，发现及时被抢救回来。意识清醒之后一直要寻死，医院要强制安排24小时护工做陪护。
后来，据说是有位医生告诉她，如果自杀身亡，保险公司是不会管的。吴女士和家人也向保险公司的人咨询过这件事，得到确定后再没有尝试过自杀。
如果按照这些材料所显示的情形，加上那天吴女士从车中出来后拒绝救治的状况，保险公司确实有理由怀疑吴女士。
可问题就在这儿，保险公司的这项指控跟加油站爆炸联系在一起，难道说，这位吴女士为了骗保，引爆了加油站？
这个念头一出现，罗淼直打冷战，赶紧去刑科技术室找做现场还原的小张，初步得出的结论是：不排除有人为纵火的可能性。
“他们跟我说，吴女士的纵火嫌疑非常低，”罗淼打开笔记本，调出现场的还原的模拟视频给唐川看，“如果能确定不是她，那就构不成骗保了。”
视频只有不到一分钟，唐川把进度条拉到起点重新看。看到第三遍时，在爆炸前的那一帧暂停，反复播放了好几遍。
罗淼后面再说什么，唐川全都没听到，甚至连罗淼什么时候出门去他都没注意到。他点开视频旁边的参数栏，将里面的数字抄下来，拉过白板，那些数字排列进一个又一个方程里，最后化成坐标轴里的直线和曲线。曲线被标为H，直线被标为R，唐川在两条线相碰的那个点旁边写下一个“J”，再在“J”上画了一个虚线的圈，之后反捏马克笔抱住手臂，对着这个“J”皱眉。
（参考图片）
罗淼接了两杯咖啡回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情景：白板的一半全是他看不懂的数字迷宫，而唐川正在右半边奋笔疾书，每多一行公式，他就回到中间的坐标图里将直线角度曲线弧度加以调整。
罗淼想问问这是在算什么，又怕扰了唐川的思路，只好先去隔壁小刘那边等法医的尸检报告。
罗淼从法医办公室回来天都快黑了。实验室的白板被写得密密麻麻，那个J点越来越接近Y轴，下面还多了另一个坐标轴，几条曲线被纵向分出几个区，唐川正在将白板右下角的一组数据录进电脑里，对罗淼道：“明天让小张按这两组数据重新模拟，有问题让他直接给我打电话。”
（参考图片）
罗淼应着，顺口问：“要不要一起吃饭？”
唐川看窗外暗下来的天，脸色大变，一边看表一边叫道：“糟了，我忘了要去接启平。”说着去抓外套找手机，手机静了音，上面显示着三四通来自许光明的未接电话。
“哦对了，下午老许打电话给我了，说打你电话你不接，我说你在写公式，”罗淼见他急，拍拍自己后脑勺说道，“你不拿手机我都忘了，老许说他去接人了，让你直接回家。”
唐川带着许光明来过几次刑科技术实验室，以后早晚要一起工作，罗淼也没跟许光明客气，该问的问该聊得聊，也算熟络。
唐川听他说，动作缓下来一点，道：“我弟过来开会住我那儿，本来说晚上去接他呢。”
“你弟？同行那个吗？他来开什么会？”罗淼挺开心，唐川两个弟弟他都见过，都挺聊得来。
“是启平，来参加那个医学论坛的。”
“哦，S市当医生的那个，那小伙子人挺逗的。他呆几天啊？一块吃个饭？”罗淼把笔记本合上，拎起外套跟唐川一起走出实验室。
“什么小伙子，比你还大两岁呢。”
“不是吧，我怎么一直记得他比我小？”
“回头见了面可别提这碴儿，小心他怼你，”唐川笑笑。两人一起走到大门口。他突然想起个事，问罗淼道：“昨天才接到保险公司报案，那你爆炸当时为什么会去现场？”
罗淼听见他问就停住了，没有立刻回答。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唐川也停住脚步回头，只见罗淼一脸生无可恋，整张脸都垮下来，很夸张地带着哭腔道：“你不说我差点把这件正事给忘了。前天我去现场，是因为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在事故现场发现了骷髅头。”
爆炸刚一发生，消防大队接警的同时，110也接到报警电话。报案人称当时自己正从距离加油站几百米外的便利店买东西出来，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和脚下的颤动震得差点站不稳，他要后退回店里之际发现有个东西随着热浪被抛出来，落在他前面十几米的地方还在滚动。好奇心让他多看了两眼，发现居然是一个人类头骨。这位报案人是医学院的学生，分得出真骨还是模型，所以立刻打了110。
罗淼带人到达现场后，对爆炸点附近的地面进行了深度扫描，发现水泥浇铸的地面之下有至少两具人体骸骨，只得去最近的建筑工地临时调用了一台挖掘机，将地基整体挖回去再做清理。
现在骸骨还在清理，罗淼已经派人去查加油站的施工队。
所以，爆炸，非正常死亡，骗保，以及多具尸体，这个案子，不是一般的麻烦，叹气根本不足以令罗淼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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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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