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hen Baxter《猎户座防线》

（猎户座大星云）

某天跟朋友聊到《三体》，感慨每每在网络上看到相关评论，总会与“神作”相关联。

无可否认《三体》是国产科幻小说的里程碑，说它将中国科幻带上前所未有的高度不为过，它被星云奖提名并终获雨果奖的2015年成为中国科幻迷的复兴元年也顺理成章。可真放进整个科幻小说发展史里看，它距离“神作”可还有相当的距离。

有时看到对某些书某些剧的评论，总会生出“现在的小孩子们做错了什么”的叹息，比如说“03版《天龙八部》是经典之作”，比如说“推理首选东野圭吾”，比如说“《爱情公寓》是近十年来最好的室内情景剧”……

槽点太多，无从下口。

怎么说呢？就……一边口口声声要品味要格调，一边不断刷新视听内容的标准下限无止境地将就，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脑回路我想不明白。

《三体》拿雨果奖时我还只是叹气：行吧，这是东方崛起的象征，挺好的。《北京折叠》居然也拿奖了，“雨果奖”从此跟“茅盾文学奖”一起尘归尘土归土吧。

有点替Baxter老爷子不值。

不过人家可能也未必在乎。

毕竟能写出《Xeelee》那么宏大的史诗框架来的创作者，胸怀应该是我等凡人无法企及的。

《猎户座防线》是《Xeelee》十万年时间线里非常短暂的一瞬间，只是一艘人类太空船遭遇银色幽灵的堡垒星的小片断。全文才两万多字，其中有相当的篇幅在描述银色幽灵这个物种。这是一种进化到有能力修改物理基本常数的生物，换句话说，他们能操控宇宙基本法则。

“幽灵非凡的反射外皮就是物理法则改变的实例。每个幽灵的外皮都被一层薄的空间层覆盖，在这层隔膜内被称为普朗克常数的基本数量低于正常值。这么一来，作用在隔膜上的量子效果就完全瓦解了……因为一个光子所具备的能量，光的粒子，是与普朗克常数相匹配的，一个光子撞上反射外皮时，由于外皮上的普朗克常数不正常，光子的大部分能量就被发散了。堡垒恒星看起来被夸克玛和某种外星物质形成的开口外壳包裹着。我们猜测幽灵已经在防线的每个堡垒恒星上都罩上了这么个罩子，在这样的物理法则下时空都被扭曲了。”——史蒂芬·巴克斯特《猎户座防线》

“幽灵找到了在堡垒里改变光速的办法。事实上是增速……一个基本常数——比如光速——是构造我们宇宙深层结构的基础。光速是精细结构常数比值中分母的一部分。如果你增大光速，你就减小了力的强度。想一下，人体的每个细胞都是靠分子键联电磁力聚集在一起。但在这里，电子组合成原子的速度变慢了，原子组合成分子的速度也慢了。所以你的骨头变脆弱了，你的皮肤也更容易刺破或磨破。你明白了吗？你在这里的时间越久，我年轻的朋友，你所受到的影响也越大。从这些简单的实验看这里的光速一直在不断增加，所以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加脆弱……还有其它的影响“物质的密度也会随之下降。也许我们的身体结构最终会分崩离析，全部散架。另外分裂温度也降低了。熔点和沸点都降低了。毫无疑问我们的身体正越来越热。有趣的是，我们的生物系统比机械的更加有耐力。但如果我们不赶快离开这里，我们的血很快会沸腾……”——史蒂芬·巴克斯特《猎户座防线》

“工具性技术只有仍然处于胚胎阶段的文明才需要。十亿岁的文明不使用工具，而使用我们所谓的‘自然法则’。物理学本身就是这种文明的武器。”——斯坦尼斯拉夫·莱姆《宇宙创始新论》

是不是很可怕？

然而掌握这种技能的银色幽灵却是一种近乎与世无争的共生物种，他们研究物理法则纯粹只是为了研究物理法则，他们建立“猎户座防线”只是为了挡住人类——别来干扰我做实验。

但，“短暂生命辉煌号”在接近堡垒星的瞬间变成宇宙灰尘。

我可以毁灭你，可你的毁灭与我无关。

科幻小说里，物种的进化总会走向两个极端：竞争扩张VS和平共生，后者通常如同武侠小说里的避世高人，偏安一隅与世无争，偶尔会在某个星球遭逢大难时出现，比如《第五元素》里的蒙督沙瓦人，比如《降临》里的七肢桶。

有时会觉得硬核科幻像是带着西西弗斯诅咒的预言。科技高速发展，从AI到末世。超越光速，从星际穿越到时间旅行。不管是平行宇宙还是蝴蝶效应，所谓“文明”到底是什么呢？

银色幽灵最后被人类彻底征服，他们的微调科学成了人类在宇宙里走向更远的助力。

“人观察自然，行动则向自然学习……自然始终是老师，人是学生……天然代表‘人工’重复或者修改的一系列工作的极限……这是视点的错误。是‘概念眼界向本身逼近’。‘大自然完美’这个观念本身就是错觉……宇宙物质经过了彻底重构，还能呈现何等的‘绝对优越性’呢？可能有‘各种自然’、‘不同的宇宙’吧，但只有一种变体得到执行，这个变体生养了我们，我们在其中存在。所谓的自然法则，仅仅对牌‘胚胎时期’的文明比如地球文明是不可违反的。从自然法则被发现的层次一路下去，将达到自然法则可以制定的层次。”——斯坦尼斯拉夫·莱姆《宇宙创始新论》

黑暗森林也只是一种变体，可能被执行，也可能不会。从人类到三体人再到歌者有其必然性，也许可以理解为文明=生存+扩张+征服……二向箔的坍缩不会停止，被使用过二向箔的宇宙终将被一张平面分成两半，或许不只两半。有点好奇如果两张二向箔迎面碰上会怎样呢？会互相融合吗？

从人类到夸克斯人到泽利人再到光微子鸟的关联性更低，客观因果链更不连贯，悲剧意义显然要强烈得多。

突然想起假期回老家去田里拔草，拔完两陇回来发现有一处已经破碎不堪的蚁穴，一半零七入碎地挂在被丢到一旁的草根上，地上那一半有凌乱的脚印，不知道是我的还是我爸的。两边表面都被晒出一层干壳，已经看不到几只蚂蚁。

毁灭你，与你无关。

《宇宙创始新论》里关于原生宇宙的蜂窝状物理同构设想，总感觉跟圣经里的巴别塔脱不了干系。不过不管斯坦尼斯拉夫·莱姆的蜂窝原生宇宙抑或史蒂芬·巴克斯特的口袋宇宙，‘宇宙’这个概念都纯粹物质化的，像《黑衣人》最后镜头里的不知名物种装进袋子的弹珠。

想不起从哪里看过一个小说（是不是小说都记不清了），说整个宇宙是一种生物，宇宙膨胀是这种生物的成长过程，坍缩相当于衰老……仍逃不出3.5维的思维框架。

五维物种究竟会如何思考？

神说，要有光。

Then, the Big Bang happened.  

——八月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