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写了些什么我真的啥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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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若我拥有所有若我失去所有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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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川与许光明的第三次见面是许光明要求的。
接到电话时唐川在整理案卷，他心里正想着，根据他对罪犯所做侧写，这样一个自恋到极致的人不会有搭档证据，虽然还不够直接但已能证实李梦竹并非许光明所杀，那么，即使没抓到那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也要帮许光明翻案。头一天他已经找自己的一位朋友、资深刑事律师许杰来看李梦竹案的全部资料，咨询如果拿不到真正罪犯口供的情况下翻案成功的可能性。
“我接的话，60-70%吧。把握有点低，但可以试试。”许杰这样回答他。
回来之后唐川就一直研究卷宗，要做好两手准备：一边与许杰沟通能推翻许光明判决关键物证的资料，一边要在李梦竹案和连环失踪案之间寻找强关联，作为日后审讯罪犯的突破口。
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请问是唐川先生吗？“
“我是，您好。”
“这里是松滨监狱总机，需要为您转接一通来自许光明先生的电话。”
“好的，谢谢。”
许光明竟然会打电话给他，唐川很惊讶。
接通之后，唐川首先听到的是急促而慌乱的呼吸声。
“唐先生吗？不好意思打扰到您。我有一件很急的事情需要您帮忙。”许光明沙哑低沉的声音里有种被压住的泪意，让唐川的心蓦地紧了一下。
“什么事你说，我尽力而为。”唐川的理性控制着声带，不做过分承诺。
“我必须要出去一趟，但——但监狱长说得有信用级别达到安全值以上的人担保才能去，我能找到符合安全级别的人也就只有您了。”
唐川压住那句差点冲口而出的“好我给你担保”，深呼吸稳住自己，“你先别急，把电话给你身边的人吧。”
“好好，好。”许光明连声答应。
接着电话里换了另一个清亮的声音：“唐老师吗？我是李副监狱长。”
“李狱长您好，我是唐川，如果我要为许光明担保，需要走什么流程？”
“有些文书需要签字，我们会派两位同志陪同许光明一起去接您，您可以在去市医院的路上签字。”
“市医院？”
“对，许光明的女儿许婷婷出了车祸，刚刚送到市医院抢救，有可能需要输血。”
“了解。请不必来接我，我直接去市医院跟你们会合，更节省时间。”
“好。”
唐川赶到医院时，狱警带着许光明也刚刚下车。许光明换了一身便装，一件西装搭在他右手上，盖住他和狱警铐在一起的手腕。
唐川朝狱警点点头，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另外一位狱警马上递上来一支笔和几页带红章的文件，指着其中几处要唐川签字。唐川看了许光明一眼，并在他的目光下签了字。
狱警在西装下面解开了许光明的手铐，跟在许光明和唐川的后面走进医院。
许光明没有理会红着眼冲上来哭着质问他“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有脸来”的前妻丁雪，直接去找护士问：“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助理医生跟他大致讲了目前的情况。许婷婷仍然在手术中，失血状况严重。由于许婷婷是非常罕见的熊猫血，市医院血库目前存量不足，已经向省中心血库申请调血，并向外界发布了需要捐赠的信息，但截止目前还没得到明确回复。
“齐女士告诉我们您也是熊猫血，我们跟您联系也是为了有备无患。万一需要时血没调到，我们这边才会给您抽血。”助理医生刚刚听齐舒兰——也就是丁雪的母亲提到孩子父亲也是学医出身的，便解释得详细些。
许光明连点几下头，“我确实是熊猫血，现在就可以抽，安排γ射线辐照【1】还需要时间。后面要是调血成功，我的就直接补进血库里。”助理医生闻言，口罩上方的眼睛弯了弯，说了声谢谢。
一位狱警挡住了想要阻拦的丁雪，唐川和另一位狱警陪着许光明去了采血室。
抽完血等待检验结果的时候许光明一直抱着头坐在椅子上，丁雪几次想过来都被狱警拦住，最后还是跺了跺脚跟着她母亲齐舒兰坐到另一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齐舒兰走了过来，经过方才那一通唐川已经知道她是许光明的前岳母，跟狱警眼神示意下，二人都往旁边站了站。
齐舒兰在许光明身边坐下来，吸了口气道，“光明啊，小雪是着急，你别怪她。”
“……我不会怪她，是我自己不好……”许光明说到最后哽了哽，把那声原本叫惯了的“妈”咽了回去，满脸都是苦涩的无奈。
“婷婷最近功课很忙，一直没去看你，你别多想。”
“阿姨，我没多想，只要婷婷好好的，什么都好。”许光明半低着头，唐川看到一滴水落在他叠在上面那条脚的裤子面上，迅速变成一个暗色的圆。
唐川又感到那种胸口发紧的涩意，连呼吸都跟着一窒。
他的手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落在许光明的肩膀上，许光明的头朝他这边侧了下，并没有抬起来。
齐舒兰也落下泪来，哽咽道，“是，只要婷婷好好的，婷婷会好好的。”
远处丁雪气急败坏地叫了声“妈——”，齐舒兰也便擦了擦眼泪站起来走回女儿身边。
许光明没有动，他垂着头垂着肩，整个人往外散发着颓丧和悲伤。唐川也没有动，他的手一直放在许光明肩上，保持着不轻不重的力度。他知道这样的姿势无论在什么情境下都能传达支持和安慰。
许光明也知道，他很感激，但他不想抬头说谢谢。
“叮——”一声提醒，出检测结果的时间到了，一位狱警去采血室取结果，两分钟后跑回来跟留下的狱警耳语了几句，才对许光明说，“医生要你过去一下。”
狱警带着许光明往采血室走，唐川便也跟了过去。那名狱警却又转过去走向丁雪，说了几句话之后，丁雪和齐舒兰也一起来了。
助理医生拿着检测结果，表情有点古怪。
“医生，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许光明声音发颤，唐川站在他身边，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在微微发着抖。
助理医生犹豫了几秒钟，先是问两位狱警，是否可以只留下许光明和丁雪。在狱警摇头反对后，才说道：“许先生，您不能为许婷婷输血。中心血库的血马上就到，我们会加急为许婷婷做血液匹配。”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给我女儿输血？”
“许先生，您虽然也是熊猫血，但您的血型是RH阴性AB型，而许婷婷的血型是RH阴性O型。可能是我们之前调资料时疏忽看错了，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助理医生语调虽然极尽委婉，但那话任何多少有点生物学常识的人听了都会明白：ABO血型不一致，他们根本就不是亲生父女。
“你说什么？”许光明和丁雪同时惊叫出来。许光明望向丁雪，眼中尽是难以置信。而丁雪则尖叫一声后，瘫坐在了地上。
那声惊叫发出时，唐川感到许光明的身子剧烈地颤抖地向一旁倾斜，连忙迅速扶住他的胳膊。他没想到医生宣布的竟是这样一条消息，无心之下知道别人如此重大的家庭隐私，唐川的心里充满了歉意。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丁雪坐在地上茫然地重复着。齐舒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哭了出来，“你们这是怎么了？婷婷怎么了？”
护士的对讲机亮了起来，血库的车到了，助理医生和护士都下楼去接，把这几个人留在了采血室的门口。
齐舒兰想把丁雪扶起来，但丁雪像是完全僵在那里一样，根本扶不动。齐舒兰又回身问许光明，“到底是怎么回事，血不是到了吗？婷婷不是有救了吗？”
许光明终于抬头看着齐舒兰，很慢地说道，“是，血到了，阿姨。这里不需要我了，我先走了。”
“走？你现在走？你女儿在手术室里挣命，你居然要走？”
“阿姨，婷婷不是我的女儿，我……”许光明梗住说不下去了。即便许婷婷真的不是他亲生女儿，他也养了她这么些年，更绝情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齐舒兰瞪大了眼睛，抓住许光明的衣服，喊道：“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是不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许光明摇摇头，眼角余光扫到仍瘫坐在地的丁雪，实在不知要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深长地呼吸，把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复杂情绪咽在胸口，推开齐舒兰的手，转向狱警，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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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γ射线辐照：主要是在医院血库告急时不得以采用亲属之间输血或输用新鲜血液时，用以预防输血相关性移植物抗宿主病（TA-GVHD）。
2018-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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