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梓兰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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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

E1. 真相E2. 幻觉

E3. 共时E4. 随机

E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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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eason is not automatic.Those who deny it cannot be conquered by it.

——Ayn rand


那天晚上直到安子鹤做完当天作业困得睡下,安嘉睦仍在加班。

第二天一早,唐川接到罗淼的电话,希望他能安排时间尽快来市局。许光明上午没事,自告奋勇充当司机,先送唐川到市局,再送安子鹤去少年宫上课。

“抱歉了唐老师,你伤还没好,这又大周末的,”刑科实验室门口,罗淼一脸疲倦,仰头喝光手里那罐速溶,将空罐子远投丢进垃圾桶。

唐川能理解他并不是客气,而只是想随便说点废话放松一下。看他眼底黑青胡子拉碴的样子,恐怕昨晚熬到现在还没回去。

唐川翻出之前剩的的咖啡粉放进简易咖啡机里,“最近没弄新的,凑合喝吧。”

“这可不凑合了,刚那才叫凑合,”罗淼靠在咖啡机旁边,眯起眼睛深吸口气,“早知道你这儿有剩,我才不去买那玩意儿,太难喝了。”

唐川笑笑,冲个杯子递给他,“什么案子,连你都要被叫回来通宵加班?”

罗淼的脸垮下来,长叹一声,“昨天下午,有个人直接跑到市局值班室,自称姓何,说刚刚在医院把医生打了要自首。值班刑警没接到报案,打电话去医院核实医院回复说确实有聚众,但没打起来。这没到刑事级别咱也没法接,就想劝他去派出所,谁知这人说什么都不走,再劝就急了,跪在地上哭,说那医生杀了他儿子,要报案。问他具体情况,他又说不清。”咖啡刚煮好罗淼就接了半杯,边吹边溜边儿吸两口,又接着道,“虽然这人情绪很不稳定,说话也颠三倒四,可毕竟涉及人命,值班刑警不敢怠慢,立刻按他能说出来的信息去查,这一查还查出问题来了。”

那人叫何建,从油田来的。儿子叫何非凡,今年20岁,在H师大读大二。四个月前曾在二院接受胆囊手术。回去后身体状况一直很差,上个月某天突然在打工的地方晕倒被同事送去附院,何建赶到后,被医生告知是自己儿子是肝部切除术后感染导致肝功能衰竭,当场就懵了,他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生活习惯不好导致胆结石做个腹腔镜已经算很严重,怎么可能好好的要肝切除?

但是不管怎么难以置信,B超里明确显示肝部少了一半。

何建到二院要说法,二院查过手术和住院记录后表示,最近一年根本没接诊过名叫“何非凡”的病人。

几天后,何非凡由于转为肝性脑病不幸离世,何建请求附院出具医疗事故报告未果,无法接受,精神一直处于恍惚状态。

案子半小时后转到安嘉睦手里,“肝切除”这几个字分外吸引他的注意。职业敏感令他马上调阅附院的治疗记录,看到一半他就打电话把罗淼从同学聚会现场拽了出来。

“罗队,你还记得上次悬着的那个案子吗?叫刘苗那个?有线索了。”

这么一句话,罗淼只能抛下一桌子老同学赶了过来。

“能确定是同一个人的手笔?”唐川眉峰耸起来,这倒是他意想不到的进展。

“昨晚用虚拟成像做过对比,今天上午杨老师去附院现场检查去了,可能性非常高。”

“那何非凡的父亲怎么会知道是二院孟医生给他做的手术?”

“你怎么知道这个?”罗淼确定他们将孟庭请来“配合调查”的事情是按保密条例做的,安嘉睦亲自执行,怎么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泄密。

唐川笑笑,“我昨天下午在二院复查,刚好看到罢了,别紧张。”

罗淼略放松了些,道:“何非凡醒来过一次,指认过孟庭是给他做手术的人。你知道何建去二院是找孟庭的麻烦?”

唐川向他简单说了下头天下午的情况,末了道:“根据安子鹤的说法,这位孟医生跟安嘉和关系匪浅,如果能确认何非凡的手术跟刘苗的手术确实出自一人之手,那孟庭的嫌疑不小,”唐川将咖啡杯放进水槽,“还记得刘苗的记录里署的那个‘孟’字吗?”

罗淼吸气道:“对啊,我一直在想好像漏了什么,那张记录,那张记录为什么不在刘苗的案卷记录里?”

“不在?怎么可能,那个案子不是一直在你手里?”

“就是因为一直在我手里我才惊,这才不到两个月,关键物证居然会出问题……不行,我需要再去趟物证科,”罗淼起身要走,却被唐川拦住了。

“罗队,您一大早把我叫来,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罗淼一拍脑门道,“我真是脑子都熬懵了,何建精神状态不对,关于何非凡指认孟庭这件事,我们问不出要领来,得求助专业人士。”

“在哪个讯问室?”

“对面三楼七号。”罗淼说完便出门,门外传来通通通下楼的声音,看样子是直冲一楼物证科去了。

唐川站在水槽边一分钟,终于还是刷了杯子才离开。


他跟何建聊了一个小时左右。

何建因为无法接受儿子的骤然离世,精神出现急性应激反应,情绪处于半封闭状态,确实很难实现正常交流。

何非凡与刘苗的相似点很多,单亲家庭,亲子关系有隔阂,物质环境比较匮乏,本身性格内向,又有点好胜,成绩好……

何非凡考上大学后这两年只有春节时会回家一周左右,其他假期都不回家,何建对他在学校里的动向并不了解。

不过,关于何非凡指认孟庭这一段唐川倒是搞清楚了。

原来最初何非凡只在电话里约略提到肚子老疼,后来疼得太厉害要去医院看,动手术的事情还是同学说漏嘴何建才知道。二院否认曾接诊何非凡,何建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只好去二院里蹲守,把内科所有挂版出诊的医生都拍了照。指认过程有附院的一位医生和一位护士在场,何非凡清醒的时间并不长,但医生能给出意识清醒的判断,指认当属有效。

唐川从讯问室出来,罗淼告诉他法医办杨老师回来了。

“每个医生都有自己的习惯,只要对比够精细,一定能发现不同。这两位死者右肋下切口、右三角韧带和冠状韧带切口角度,血管结扎方式都一致,可以断定是由同一位医生实施的手术。”

杨老师给出的初始尸检报告非常肯定,局里已经批了安嘉睦调孟庭的手术档案来做对比,即使没有何非凡指认,孟庭也得先在局里呆够48小时。

可是——

“即使手术都是他做的,也无法直接证明他与器官买卖有关,毕竟我们有手上的视频资料里,只有刘苗肾脏被切除的视频,并没有显示肝切除的部分。如果他申诉只是违规手术,我们没办法定他的罪。”扛了一天一夜,罗淼显得没精打采,“而且物证清单里刘苗留下的账单莫名其妙消失,这事很蹊跷,我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个话题走向有点微妙,以唐川顾问的身份,不适合发表任何见解,是以他就静静地听着。不过罗淼也只是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什么。

本来重启旧案已经够烦人,如今还要加上关键物证丢失追责,难怪罗淼一脑门子官司了。

“对了,之前不是做过最近两年无名尸体汇总,有发现什么相关线索吗?”过了一会儿,唐川打破沉默问道。

罗淼摇头道:“两年内登记过的无人认领尸体不少,但没有涉案也不会做尸检,走完基本流程就直接火化了,哪有什么线索。而且照刘苗何非凡的情况看,这还不一定得有尸体……”

唐川思索着,慢慢地道:“我们需要杨老师那边帮忙,重新分析安嘉和留下的视频,寻找一切有可能成为线索的痕迹。另外,把范围扩大到周边区县,我给你划个范围,所有在册未火化符合条件的尸体全都收上来,最好能申请到尸检。”

罗淼为难地道,“扩大到区县,查资料没问题,调问题也不大,可全部尸检,我看悬,上头不见得能批。”

唐川能理解他的难处系统对无名尸体有明确规定,只有他杀痕迹明显的尸体才会送到局里法医部门做解剖、毒化、病理等等检验。下面分局多数都没有正规解剖室,没法有效保存尸体,没有明显外伤的尸体一般不会立案。

“你先查,验尸是第二步考虑的事,咱先得有线索。”唐川边说边将手边的纸挪到罗淼面前。

纸上写着:“年龄18-30岁,性别不限,体型相对偏瘦但身体健康,腹部有已愈合的手术痕迹,考虑到年龄因素,有些伤疤可能已经淡化,致命伤无法预估,但匹配度最高的应有两种:强撞击性外伤和药物中毒。”

“调取省内三甲医院五年内器官移植手术申请名单,重点关注等待期内取消的申请人;以及两年内省内高校和企事业单位体检的信息,找出主动取消腹部B超项目的受检人,有这些,我们才能做进一步筛选。”

“好。”

罗淼盯着那张纸发了会儿呆,皱眉道:“如果真像我们怀疑的那样,那么安嘉和跟他的同伙做这件事已经超过两年,这中间不知道涉及多少受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亡。刘苗案里,有人负责寻找和接触受害人,有人负责联络,有人负责实施手术,有人负责场地清理,有人负责交易……分工细致职责明确,而这一切我们竟然全都一无所知……”

“有组织犯罪。”唐川脸色也很沉重,“不只有组织,还有严格的等级,刘苗很可能根本不知道给他实施手术的人是谁。”

他们看了对方一眼,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罗淼离开后,唐川继续理思路,他调出刘苗案的相关资料,一边想一边将一些关键点写在纸上,笔尖划出沙沙声响,显得屋子里异常安静,于是他听到了那阵细微的嗡嗡声。

是手机在震动。他拍拍裤子口袋,又起身去衣架摸外套口袋才找到。震动已经停了,屏幕上显示共有三个未接电话,来自许光明。唐川还没来得及给他拨回去,门被敲响,许光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唐川笑着开门,许光明提个两个纸袋子,朝他一举,一股清香迎面而来。

“你怎么过来了?几点了?”

许光明无奈地笑笑,“一点半了,你说我怎么过来了。”

唐川这才想起早上下车时许光明说12点半左右过来接他,一起吃午饭。

“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我估计你在忙,干脆去买了给你带过来。学校后街那家店的海鲜粥,怎么也比你订外卖强点儿。”许光明将纸袋里大盒小盒拿出来,清粥小菜摆了半桌子,热呼呼香气飘出来。

唐川听到自己肚子里咕噜一声,确实饿了。他拍拍裤子口袋,又起身去衣架摸外套口袋,“手机在这儿呢,还静音了,”唐川滑去屏幕上的未接电话,“小鹤呢?”

“下午还有课,辅导班集体午餐。安副队说他下午自己回家,我就回来了。我看那架势,他们叔侄俩一块生活,不一定谁照顾谁呢。”许光明推开唐川的椅子,从最下面抽屉里拿出个小铁盒。

“诶老许,你什么时候往我这儿藏了这玩意儿啊,我都不知道,”唐川一看许光明从小铁盒里拿出筷子勺子来,很惊奇。

“你还真是,还是你说让我带过来的,自己就不记得了。”许光明失笑。

“啊?我让的?真不记得了,”唐川也笑了,他原本对这些事本就不怎么关注,现在更是不操心,“说起小鹤,我挺喜欢这孩子的,我想着,以后周末如果没特殊事情,不如多邀请他到咱们家里来玩,你说呢?”

唐川提起这个话头,看他昨天晚上跟安子鹤相处融洽的状态,许光明还以为他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呢,没想到只是这样,不过,听到唐川说“咱们家”,他心里还是暖暖地甜了一下,“你决定就好,小鹤这孩子聪明得很,要是长大了能像你这样,你这功劳可不小。”

唐川嘿嘿一笑,将这份夸奖坦然接受。

唐川不提案子的事,许光明也不问,两人边吃边聊些最近学术上的新闻。许光明上楼时看到罗淼一脸沉重地出去,唐川开门时虽然在微笑,可眉心的纹还来不及散,想是出了麻烦的案子。这时见他挺开心,决定不破坏这么轻松的氛围,将本来想要提的事情压回心里去了。

就简单好好吃顿饭吧,毕竟对他们而言,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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