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

异常缓慢且频率很迷(冷坑没人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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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俞成志再见范卜成时,谷雨将近。


天不落雨,柳青都不见大发,若站在南门老城墙上往外望,触目斑驳的青黄更显荒凉。又是一个饥荒年,从省城到胶东半岛的尽头,连最不识字的老农都已动摇了信奉多年的“天无绝人之路”的信念。


接连三年,春旱夏蝗,八月早霜,齐鲁大地的庄稼几乎颗粒无收,饥民无数,饿殍遍野。


地里没收成,只好涌进城里来讨口生计。


可城里又怎样呢?


日本人一来就大肆兴建日资工厂,对仍坚持经营的商号姿态一直非常明确,先以工厂主上门要求合资,再用洋行的关系去压制上下游进出货渠道,同时挑动流氓闹事,商号老板往往会扛不住压力,任日本人“合资”了自家字号。


有人说了,日本人的工厂还不是一样做工么?说这话的人,一定从没进去过日本工厂。


就说纱厂里头,若是老字号的东家,一人看一台机器,三班倒,一天下来虽然辛苦,可甩开手巾擦着汗能领到七角八角钱,起早贪黑再做些零工,家里几张嘴吃饱穿暖不说,两三个月里说不定还添上件新衣裳。娃子闹个头疼脑热不用急得撞墙,去街口药房里抓两剂药吃下去保不齐就好了。如今换了日本东家,一人要看三四台机器,还得两班倒,累得瘫倒只能拿三角钱,只够买三斤锅饼配些咸菜,别说吃肉,菜也多加不了一棵,新衣裳想也不要想,天天要求神拜佛不要生病。


你不做?没关系,外面有得是饥民等上工,一班上到底也干,两角钱也干,就为能吃上口饭。


手脚不够利落会被辞退,生病会被辞退,稍微露出点反抗的辞色更会被辞退,被辞退了咋办?跟外头饥民一起等饿死。


并不是所有中//国//人的商号工厂都给日本人吞掉了,也有能扛住的,就成了明里暗里都要保护的对象。当国//民//政//府//机//构仍滞留泰安时,留守济南的国//民//党//山//东//党//部//成员奉上峰命令帮助安置工人,且要在必要时支持工人罢工以争取权益,例如“提高工资”,“实行八小时工作制”等等,在包括济南青岛在内的大部分地区筹建起黄//色//工//会。


王乐平是促成这些行动的重要领导人之一,他在去年12月离开济南赴南京之前,将具体事务交到新建济南//党//务//整//理//委//员//会负责人殷君采手上。而王乐平前脚刚走,殷君采就将自己的秘密王牌搬了出来:他在青岛时曾与王复元有过私交,且知道这人已经脱离GCD,这时正好将他和王用章两兄弟接进济南,带着维持会以及辖下//警//察//局在叛徒的指引下,抓捕了包括邓恩铭、杨一辰在内的11名中Go山东D委领导,全都关在皇亭内的警察总局里。


在这之后,他们还成立了“清Go委员会”,四处搜捕中GoD员。中GoD组织在六//大//【1】之才明确的以争取群众为核心的山东工//人//运//动//路线还没来得及贯彻实施,就被国//民//党的“清Go”行动打乱了。


范卜成赶到船巷西口的阿胶铺子【2】时,脸色看来十分憔悴。他漏夜从槐荫大厂【3】赶回城里,能来见俞成志的时间只有中午扒拉一口饭的工夫。


日本兵开始撤出济南城,有些日资厂子也跟着撤走,大批工人失业,东元盛印染厂联合几家进//步//商//号联合起来接收失业工人。东元盛工委是邓恩铭一手带起来的赤//色//工//委,虽然从未与叛徒王复元和他的党羽有过直接接触,但也须防着“清Go”暗探混进来摸底。范卜成要尽快赶到锦缠街去与那里的同志接上头,将危险信息传达给他们。


“你晚上的夜校先停掉,柱儿家暂时不要再去。之后我们联络见面,以这里为主。”情势严峻,俞成志纵然万般不舍得停掉夜校,也需要以安全为重,遂点头应承。


“成志,我们要做的事,每一步都是危险,你千万记得,不能冲动。”范卜成说话时低着头。俞成志看到他下颌绷得死紧,心下一沉,问道:“是不是又出事了?”


范卜成一向知道他的敏锐,甚至有时候觉得无法相信眼前这沉静的青年其实还不到二十岁。“是,组//织//上从青岛派过来主持工作的武胡景同志在进城的路上被王用章认出来,随行三位同志全都被捕了。”说着一拳打在土墙上,却无法消解一丁点胸中之怒。


俞成志虽然已经猜到五分可能,听他真正说出来,心口像被灼烧一样,呼吸也不能顺畅,攥成青白的指节抵在一起,舌下被咬出铜铁的腥气。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范卜成先平静下来,说道:“你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省政府秘书处今天得到新调令的副本,从北平来的国民政府接收济青特派员陈调元会在半个月后接替孙良诚、石敬亭代理山东省政府主席。”俞成志缓慢地道,到底是血气方刚,才翻涌起来的愤恨之意没那么容易压下去,“昨天撤了临时//治//安//维//持//会,警察局暂时由城南//驻//军//接手。我昨天回去问迟叔能不能去看邓老师,迟叔说他们才得到信,眼下还只在外围。”


范卜成沉吟片刻,道:“你想办法确认驻//军//什么时候接手警察总局,然后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送进去。”


“明白。对了,范大哥,《山东时报》我们暂时别用了,我听秘书处的人说,警察局的人这几天跑得勤,怕不稳当。”


“嗯,这个昨晚支部开会也讨论了,你这边以后用《简报》【4】。《简报》背后的人警察局不敢动,你去也不惹人耳目。至于我们这边,暂时回去用南圩子墙上的布告栏,慢慢再另想办法。”


D团省委机关七零八落,上面派不下来人,他们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还是得沉住气,等。范卜成望着俞成志尚留着一丝稚气的脸,忍不住嘱咐道:“成志,你身份特殊,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轻举妄动,保护好自己。”


“范大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他们这次见面的第二天正逢礼拜一,秘书处根据省政府的指示,在全城各处贴出布告:“……日方人员撤离之时,我方对于日人自须竭诚优待,所有各地日侨生命财产亟应格外加意保护,以示亲善。如在某县发生妨害日侨事端,即惟该县所驻文武长官是问。各县驻//军//同负保护之责,互相协助,使中日感情得以日趋和睦。”


捱到下午下班,俞成志收拾好桌上的文件,背起书包起身要走。


“成志,你等我一下,”喊他的人是他的上司,秘书处副处长杜克俭。


自从北伐军放弃济南,珍珠泉大院里办事人员陆续各显神通,想办法调去泰安,起码得跟国//民//新//政//府里混到脸熟。如今剩下的几个不过都是靠了关系能照常拿到饷钱、得个温饱而已。秘书处处长是孙良诚嫡系,去年直接随行去了泰安。


杜克俭以前在121旅,是“胶东王”【5】的旧部。虽然南京//政//府台面上接管了山东,可胶东半岛上旧军阀们依然打得一塌糊涂,杜克俭若也跟去泰安则不尴不尬,守着省城还能舒心些。俞成志猜想过他留下来是不是还有其他意图,但此时自己的事情一团乱麻,实在分不出太多心思关注别人。


“长官,”俞成志听见他叫便停下来,垂下手半低着头等他。


“叫什么长官,我跟迟副官平辈论交,你叫我一声叔叔也不妨,”杜克俭嗓门不小,但因为长年抽土烟熏得声音十分沙哑,话说快了会让人觉得像要喘不过来气。


俞成志略侧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座钟,确认已经过了办公时间,便道:“是的杜叔叔,迟叔教过,来就得学着守规矩,办公场合,您总是长官。”


杜克俭含糊不清地笑了几声,道:“你可是要回学校宿舍去?不如我送你去,我正要去西门大街。”


“杜叔叔有心了,”俞成志低头拍了拍书包道,“今儿要回后宰门去,托同学给迟叔带的膏药,得送回去。”


“迟副官的腿又不妥了?”杜克俭关心的神情有九分真诚。


俞成志便十分恭谨地谢道:“迟叔一定谢谢您记挂,迟叔说连日阴着又不下雨,总是又痒又疼。”


“他那是陈年旧伤,真发作起来也受罪。那我不耽误你工夫,快回去吧。”


“是的,杜叔叔再见。”


出得门来,天阴得十分沉,总像是马上就要暴雨的样子。可是几道闪电之后,不过落下来几滴,连地面都不曾打湿。


俞成志从侧门进院的时候,迟胜芝还未回来。俞成志便往去东厢房去,在门口轻扣两下,问道,“齐伯,在么?”


门房老齐正在床沿上歪着,旱烟袋才点着,见是他,起来笑道:“成志回来啦,咋没见你进来?”


“我从西边角门进来的,齐伯,西角门的吊锁我看有点不稳,是不是得修修?现下外头那么乱,我看还是再镶结实点得好。”


“又松啦,等等我去修。”老齐揉揉眼睛,回身要去床底下翻工具。


俞成志拉门走进去,阻住正要蹲下去的老齐,说道:“您的腰不得劲,我去修。榔头钉子啥的都在这里不?”他从床底下拉出个木头匣子,捡了几样趁手的工具,“正好迟叔也没回来,我看余婶做着饭呢,迟叔下晚儿回来?”


“听说这些日子外头闹腾得厉害,胜芝好几天都没见着人了。”老齐是王乐平家里的老人,从爷爷那辈就跟着王家高祖,年轻时也在战场上受了一身伤,眼下就在王家养老。算起来老齐该比王乐平迟胜芝都长一辈,可他说什么也不肯认,推说痴长几岁叫声老哥便了,在家也是以下人自居,主屋无论如何也不去住,自己给自己派了个门房的活儿,就住在离大门最近的厢房里。他脾气拧(nìng),王乐平便依他。


其实王家上下就这么几个人,哪需要什么门房。王乐平虽然早年曾娶妻,但是包办婚姻,且他常年奔波,故那位名义上的王太太便一直留在诸城老家。王乐平身边除了迟胜芝老齐,就还有那位余婶。余婶打小看他长大,听说他在济南城置了业,就从诸诚赶来,照顾他饮食起居。后来俞成志来了,倒是照顾俞成志还更多些。


俞成志有时候觉得自己实在是非常幸运,虽然父母都已不再,可不管是在青岛有福根叔和喜姨,还是到了济南有王伯和王伯家里人,在这乱世中无依无靠的他居然是衣食无忧地长大,这不只是幸运,简直是幸福了。


他还记得自己五六岁刚进学堂时,因为已经认得不少字,就不爱念《千家诗》,连《论语》也不大放在心上。那日先生忽然不讲《论语》,翻开《孟子》一章,念道:“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先生如何讲解早已不记得,惟有这一句话印在心上,时常想起。而后他来到济南城,住进这个院子,在正屋左边的书房墙上再见到这句话。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那日王乐平本是先进屋的,回过头见他立在屋子正中望着条幅发愣,便问他:“读过《孟子》?”


俞成志点头。


王乐平又问:“这句,何解?”


“如果能力不够,就努力,如果有能力,就去帮助更多人。”俞成志福至心灵般脱口而出。


王乐平有点惊奇,不只是惊奇于他的答案,也惊奇于他将答案讲出来的笃定和自然。王乐平笑得很由衷,对俞成志道:“以后这个屋子你随便用,这里面所有的书你想看哪一本,不必问我,看就是了。只有一条,哪里拿的须得放回哪里去。”


四年里,俞成志几乎将那屋中几百本书全都翻过一遍,再滤出爱不释卷的来反复细细地读。仍读《孟子》,不过誊在笔记本里的句子早就变成:“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俞成志把角门的锁吊镶紧回来,迟胜芝正站在庭院里跟老齐说话。他身后还有个人,原本打立正站得溜直,一错眼见到俞成志,立时倾了身子,嘴里还叫着:“成志哥——”


原来是陈少甫。他上半个身子扭过来,脚下却不敢动,又回过脸去看迟胜芝,见迟胜芝点头才敢真的跑过来,“成志哥,真没想到你也回来了。”高兴之情真心实意地写在脸上。


“我有些天没回来,正好今天要给迟叔送点药酒,你怎么来了?”


“我现在是迟长官的勤务兵啦,长官的事儿我都得记着,长官去哪儿我都得跟着。”陈少甫有点骄傲地扬起脸。


俞成志顾忌他的长官在侧,忍住想拍他头的冲动,笑道:“你做得好,没给我丢脸,可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励。”


陈少甫双脚一并,扬手敬礼道:“是,再接再励。”


饶是多了几个人,晚饭仍是吃得很安静,什么话题都没法放在饭桌上讲,吃过饭,迟胜芝让陈少甫去厨下帮余婶收拾,叫俞成志同他一起往后院去。陈少甫做完事很自觉地立在堂屋过道里,替后院那两个低声私语的人站岗。


迟胜芝知道俞成志想问什么。撤军换岗换防一团乱,警察总局里头却是铁桶一般。前些日子还能进去扫一眼情况,如今连他也进不去。


“现在上海情况非常复杂,先生跟南京政府关系越来越紧张,近期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先生前天打电话回来特意要我嘱咐你,谨言慎行。这几天你都不要去学校,回家来住。”


俞成志情知局势到了这个地步,迟胜芝就算知道具体接收计划时间表也不可能透露给他,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肩膀都塌下来。


迟胜芝从腰包里取出烟叶子来给自己搓了一根点上,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快谷雨了吧?到谷雨那天,该下雨了。”那语气让俞成志心里一动,抬头向迟胜芝望去。迟胜芝在鞋底擦燃根火柴却并不去点烟,拿在手里看火苗子往上蹿,跳动的橘红的光闪动之间,迟胜芝朝俞成志笑了笑。


直到整个夜都宁静下来,那笑容仍在俞成志眼前晃。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终于还是披衣起身去了书房。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请余婶帮他弄了一大把现掐的香椿芽,包进被他刻意揉皱的报纸里。趁迟叔人还没起,他去西厢房叫醒陈少甫,要他想办法将纸包送去给狱中关着一位秦先生,告诉他是老家人给捎来的,快谷雨了,应个节气【6】。


陈少甫从俞成志的语气里感知了这纸包的真正份量,他张口想问,被俞成志拦住,“少甫,以后还有很多事可能需要你帮忙,少说,多听,你越安全,能帮的忙就越多,明白吗?”


陈少甫重重地点头,少年用眼神向他一直尊敬的老师和兄长承诺表示决心,咬紧嘴唇没再多说一个字。


秦先生是邓恩铭很久以前用过的化名,知道的人不多。只要能拿着东西,邓恩铭多半能猜到是俞成志送的,那么他必须会尽快找时机细看那张旧报纸。俞成志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才找到一张合适的旧报,在里面极其认真地描出了八个字:画船疊鼓,彩阁凌波【7】。


报纸落在守卫手里也没关系,这八个字位置零零碎碎顺序乱七八糟,俞成志描得又细,不是着意寻找很难发现。即使发现了,也难懂其中涵义,彼时世人仍习惯以农历记日子,邓恩铭与王乐平都在苏联呆过不短时日,尤其在公事上,西历更方便。


那首诗是邓恩铭念给他听的。三年前的春天,邓恩铭才被接出监狱不久,病也大见起色,难得有心有力出去踏青。大明湖畔柳荫里,念完诗,邓恩铭说:“十里绮罗青盖密,万家歌吹绿杨垂。有朝一日我们胜利了,太平盛世里,也会有这样的热闹。”


还有几天,也许来得及。陈少甫将纸包揣进腰包里那一刻开始,俞成志禁不住想要祈祷,连早饭时迟胜芝跟他说话都没上心听。


“对了成志,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你的老朋友要回来了,也算是个好消息呀。”迟胜芝说完见俞成志不吭气直发呆,心生疑惑,皱眉问道,“成志,怎么了?”


俞成志倏然回过神,陈少甫已去门外等候,他硬生克制住想扭头去看的冲动,答道:“手上工作需要用到些资料,昨天在书房查得太晚,没睡好。”


迟胜芝知道他昨晚在书房呆到半夜,至于是不是查资料,他也不想拆穿。


“我刚刚跟你说你都没听到吧?我说你的老朋友要回来了。”


“老朋友?哪个老朋友?”俞成志将自己认识的人都在脑子里捋过一遍,能被迟叔称为老朋友的,恐怕也只他一个了。俞成志陡然站起来,惊道:“迟叔,你是说——”


迟胜芝笑笑,递给俞成志一张纸,“这是接收委员会随员名单,特派员会带大队去泰安,下面划线的几位先回济南做撤军的善后工作,会提前些日子到省政府述职,便是这个月内的事情。”


纸上第三行,一条细直的黑线上面,清楚写着:原北伐第二集团军少校参谋,赵铁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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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六大:1928年6月中Go召开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会上通过《职//工//运//动//决议案》,确定了下一步的工//人//运//动路线。

【2】船巷西口的阿胶铺子:船巷是济南老城西部连接五龙潭与护城河的一条小巷,是城西的阿胶一条街。1921年,王尽美和邓恩铭将这里的一家铺子作为秘密办公地点

【3】槐荫大厂:中Gon津浦铁路大槐树机厂,1925年2月山东省第一个企业D支部在这里成立。

【4】《简报》:《简报》在1929年初时背后老板是济南报界流氓何冰如。该报于1929年7月停刊。

【5】胶东王:原直鲁联军军阀头子刘珍年,于1928年末接受国//民//革//命//军//编制,进驻烟台,后掌控军//政大权盘踞胶东,被称为胶东王

【6】快谷雨了,应个节气:山东有谷雨时节吃香椿芽的习俗。另,1925年的谷雨节气是西历4月20日

【7】画船疊鼓,彩阁凌波:与下文“十里绮罗青盖密,万家歌吹绿杨垂”同出自宋代田况的诗,诗题瓢为“四月十九日汎浣花溪”,原句:画船疊鼓临芳漵,彩阁凌波汎羽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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