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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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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此顺其自然非彼顺其自然
赵启平放大的是头骨正面局部。放到最大之后，半个上颌骨占满了整个屏幕。鼠标绕着下眼眶部分画了个圈，最后在泪前脊上停住，那里两道非常细小的划痕，如果不是放大到这个倍数，看起来也就是跟别处一样的挫痕。放大了看能看出不大一样，跟别的痕迹相比，它们太齐整了。
（参考图片）
赵启平退出去，将每张照片都放到最大从上到下认真看一遍。又点出另一张脊椎局部的照片也放到最大，跟刚刚那张头骨的并排显示，说道：“哥，我能不能看看实物？”说完便觉得这句话问得不妥。
（参考图片）
““怎么了？”唐川也不计较，实物肯定不能去看了，但他相信赵启平的专业水平，即使不看实物，他的想法也会非常值得参考。不过唐川一眼望去并没有看出这两张照片有什么特别，许光明倒像是看出了些什么，若有所思地指了下内眼角那里的划痕，又指着脊椎中的一点道，“这个，跟这个，好像故意划上去的。”
赵启平拉大脊椎那张，截了有划痕那里，再翻回去找了一张肋骨的，放大其中一张，将刚刚的截图贴在旁边，又去截图了眼角部分也贴过来，说道：“你们看这个划痕，是不是很像？”
（参考图片）
唐川和许光明听了他的话，再去看三张图的对比，划痕看起来确实非常像。
“这不只是故意划上去的。哥，你要信我，就做个倒模对比，这肯定是手术刀留下的。”
“手术刀？”
“对。看编号这三张照片应该属于同一个人，另外两具骸骨上没有类似的痕迹。让我猜的话，这个人应该是试验品，下刀的人非常不熟悉才会留下刀痕。你看T12（胸椎第12节）这道比较深，放到最大能看见里切面颜色很暗，我怀疑是出血点，”赵启平捏住下巴，“哥，我知道你不喜欢乱猜，可我得把我的想法说出来。”
唐川看完尸检报告，除了三人并非死于同一时间和都有几处啮齿类咬痕之外，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他将毒理检测留给许光明，对赵启平道：“以你的专业度来推测，不算乱猜。”
“好。我能想到两个可能性。第一，胸椎刀痕较深又有血点，假设是从右侧或右上刺入，都很有可能割破腹主动脉，是致命伤。但是这个角度也有点太刁钻了，换个面才合理，”赵启平一边说一边张开手比划着，抬眼见两人都盯着他看，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平日里见到骨头大多是手术室里血肉模糊分秒必争，今天居然还列个1234充起法医来了，感觉还挺新鲜，“我只说表面啊，至于动机什么的我可推测不出来。”
“行了，快说吧，第二个可能性是什么？”唐川给他续上茶递过去。
赵启平一口喝了，接着道：“第二……第二点真是我乱猜，没有实物这个角度我不太好确定，不过T12跟左侧浮肋上这道痕的位置应该是同一高度，这个位置里面刚好是左肾。我记得念书那会儿解剖实践课刚开的时候，好像见过类似的痕迹。”
“啊？有类似的？”唐川和许光明都不由自主向前倾身问道。
“肾脏切除手术，要是业务不熟悉就可能会变成这样。”赵启平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又道，“这么想想，眼眶这个痕迹也说得通，有可能是眼球切除时留下的。”
唐川从市局回来脑子还转着赵启平的话。以罗淼那边目前的调查结果，初步断定路基尸体跟爆炸案没有直接关联，路基尸体相关资料都转到二队去了，罗淼则继续追爆炸案。
转到二队唐川也一样得操心，他认可赵启平的思路，让法医安排去做凶器鉴定。之后跟罗淼去医院见小蔡，仍然是些常规问题，唐川对小蔡的印象很奇特，明明不认识的人却有种特别奇怪的熟悉感。
回到实验室，看到许光明正在等他，唐川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他刚认识许光明的时候也曾有过类似的熟悉感，那个小蔡，很像石泓，表情动作说话时看人的方式，都让唐川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经过沉思熟虑，这不是直觉，而经受过专门训练之后对微表情及肢体语言的分析能力自然运作得出的结论。
许光明下午的实验要借唐川的设备，正好唐川也要用，干脆打电话给陆老，安排许光明和另外几个实习生都过来一起做。
调试完设备，唐川问许光明订外卖还是出去吃，没想到许光明从包里拿出来两个饭盒放进微波炉里，说道：“明天丸子氽多了，你回去的又晚，我就做了咖喱饭。”
唐川笑得眼角堆叠在一起，“我正愁没得吃呢。嘴都被你养刁了，现在也就德国小馆还勉强能接受，外卖是越来越吃不下去。”
许光明看着唐川的笑容，那种酸软的感觉又溢到心口，没过脑子就顺口回道：“那咱就不吃外卖，我天天给你做。”
话音随着微波炉的嗡嗡声落地，好像真的跌成了碎片你样，许光明感受到唐川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没敢抬头。
赵启平那晚说的话在唐川脑际闪回，“他肯定对你有意思”，唐川也有这样的感觉，可他不想说什么，比起浪漫激情的高调表白，他更愿意相信水到渠成的自然而然。当然，前提是得“有意思”。
许光明似乎是被自己的话惊到了，手扶在微波炉上半天也没有打开门。
敲门声在这个当口响起，像是特意安排来打破尴尬的一样，许光明在唐川那句声音低沉的“进来”里暗自松了口气。
进来的是一位女生，她显然没想到唐川办公室里会有别人。门一打开，她就冲着唐川大声道：“唐老师——”
唐川看到她也立刻站起来，“小韩？你不是去美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女生笑着奔近唐川，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没想到吧，哈哈，我参加的项目跟咱们学校有合作，我被派过来交流学习一个月，又可以向老师讨教啦。”
唐川两手轻拍女生的后背，然后向后退了一步，道：“什么项目？我怎么没听说？”
“是跟能源学院合作的，不过反正都是要跟老师在一个校园里，好开心……”女生的话被微波炉“叮”地一声打断，她回头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别人。
女生的脸突然红了，也向后退了一步呐呐道：“唐老师您有事在忙，那我晚点再过来。”说完就要退出去。
唐川顺着那女生的目光看看许光明，笑道：“我没事，正要吃午饭而已。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正在生命科学院读陆教授的博士，许光明。老许，这位是韩薰，去年毕业的校友。”
“许先生您好，”韩薰朝许光明点头致意，“唐老师太抬举我了，要不是唐老师带的好，我可能都毕不了业。”
许光明礼貌地微笑问好，心口却升起一股非常不舒服的窒闷感。这位韩薰姑娘望向唐川的眼神，明显不是普通学生看向老师的尊敬，而是带着明显的倾慕。她喜欢唐川，非常喜欢。
这想法吓了许光明一跳，比刚刚自己无意中溜出来那句话的惊吓更重。许光明不是个对情感线敏感的人，否则也不会跟前妻闹到那般地步，要到女儿车祸输血才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女儿。但此时此刻他却十分确定，这个韩薰喜欢唐川，非常喜欢。
而且唐川，显然知道并默许着这一点。
许光明突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沮丧。他扶着微波炉站在那里，微波炉里面是他和唐川的午餐，唐川现在有客人，他们是不是要出去吃？自己要不要把饭盒带回去？
许光明沉浸在一连串无法遏制的胡思乱想里，并没注意到唐川在跟韩薰说了些什么。待他回过神来，韩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空气里只留下淡淡的一缕香水味。
“老许，你怎么了？”唐川玩味地观察着许光明的表情，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
“呃，”许光明慢半拍地反应着，“韩小姐呢？你们不一起去吃饭吗？”
“有你做的我怎么可能出去吃，”唐川一直笑着：“小韩是Leader，得跟她团队一起，就是来跟我打个招呼。”
“哦。”许光明暗地里深呼吸，把那句“你知道她喜欢你吧”压回肚子里去，完全没注意到唐川语气里的戏谑意味。
一顿午饭吃的意兴阑珊，唐川一边吃一边接了两三个电话，吃完就出去了，许光明全程思绪乱飘食不知味。
接下来几天里，唐川下了课就去市局。爆炸案现场分析没什么新料可挖，许光明也便没有用武之地，加上他手上两个项目要筹备忙得一塌糊涂，两个人又好几天没打过照面。
不过，许光明说话算话，每天起码都要亲自下厨做一餐。有一天半夜才回来还是做了炒饭装饭盒给唐川带着第二天中午吃——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存的白米饭。
感觉最古怪的是赵启平，虽然两个人都忙他能理解，可怎么有种在刻意避开对方的感觉。
不过这感觉也不过两天就被唐川自己揭穿了，那天晚上唐川难得早下班去接赵启平，见面就问他：“你是不是周五就自由活动了？”
“对啊，周日我就得回去了。”八九个小时跟一群老头子闷在一个房间里讨论学术问题，赵启平头疼得不想睁眼，“观摩我都不想去了，想在家睡觉。”
“要不你把行程推两天？我看看能不能安排你下周一去H医大？”唐川把副驾的座椅靠背放倒，让赵启平躺得舒服些，又道：“不过你这会儿不能睡，得陪我去趟商场。”
赵启平豁地睁眼抬头，“逛商场？不是吧哥，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去，有正事，”唐川笑道：“周五我倒休，你想去哪儿逛逛？”
“哥，你可别说你是为了陪我才请的倒休啊？”赵启平总有种心虚的预感，他哥宠他是宠他，可也不是这么兄弟情长的人。
“你小子……直说吧，白天随你想去哪我奉陪，到五点，然后你帮我个忙。”
赵启平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得嘞，圣索菲亚大教堂我肯定想去看看，那你就带我来个一日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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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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