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梦夜纸 @梓兰菱落 

前文:

章一:天南 (上)(中)(下)

章二:血雨 (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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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血雨(下)


凌晨两点钟,我从噩梦中惊醒。梦里的红鹰浑身是血,然而让我害怕的不是那血,而是他眼中带着迷茫的恨意。红鹰恨我,这样的认知让我的心无比疼痛,直到醒来,心还是有些发木地疼着。我起来给自己冲了杯果汁,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因为半夜时人的身体机能几近静止,于是热果汁的刺激就会显得极其明显。

睡不着了,我很少能将梦境记得如此清楚,红鹰的眼神一直在我眼前晃动着,似乎想预示什么一样,直到天亮,我心神不宁。

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坤沙的办公室里做汇报。坤沙挂上电话后的脸色让这个屋子陡然从清爽变成了冰冷。我一向是怕这种脸色的,飓风骤雨欲来的征兆。

“如果您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收拾了手上的文件资料,我准备开溜。

“苹苹,”我听他用这个方式叫我的名字,立刻摆出表示亲情的笑容。他像是叹了口气,不过就算有也太轻了,“放下手上的事,立即去曼谷。”

我习惯性地应了声是,然后吃惊地道:“去曼谷?!”

“我会派车送你。”他双手交握支在桌子上——通常这个姿势表示“就这么定了,你可以出去了”。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决定让我开始介入交易了。我默然点头,转身离开。

开门时他说:“红鹰受了重伤,查出是谁干的。”

 

那梦果然是个预兆。可是红鹰究竟出了什么事?依他的身手,怎么会受重伤呢?

飞子一声不响地开着车。自我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就是这张冰块脸。我从来没见他哭过笑过激动过,有时我都怀疑他的脸会不会是石头雕的而不是肉长的,不然怎么会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孩子连笑也不会。商队的人都派出去了,坤沙的身边就只有我和飞子。他到底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曼谷,去面对连红鹰都会受伤的环境。

反而是我自己倒挺冷静,甚至比每天面对那些报表时还冷静。我想人有些能力是与生俱来的,所以不管怎么样都会成为那样的人,就算我想逃避也没有用,何况我也没有打算逃避。

车子进入曼谷地界之后我从对红鹰的担忧中恢复过来,开始好奇那个每天都会被整个烟道提起的女人。虽然在每一条我听过的评论里她都是条毒蛇,但是我还是不得承认我很羡慕她。我甚至想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她那样的人。

我们在中午时分到达集团分部。我没有立刻去看红鹰,而决定先找“红”死士。飞子没有表示反对,看他的样子像是还有几分赞同。

然而死士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便径直去了集团所属的医院。

红鹰是被交管警察送去医院的。警察的解释是,可能在傍晚时候有车在高速公路上漏了机油,而红鹰的车很不幸地于刹车时滑过那片机油。

我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红鹰的车技。他的车根本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就伤到。我转向飞子,他脸上也是一派怀疑的神色。

我想了想,说:“飞子,你带两个人过去看一下吧,我上去看看鹰哥。”

飞子走了,我一个人乘升降机来到13楼的特护室。我由坤沙直接派遣过来,并且跻身“五虎上将”的飞子会跟在我的身后,这使我在这里有着绝对的行动自由以及,权力。

红鹰仍然昏迷。医生告诉我他现在的情况相当严重,颅腔内有血块压迫了神经,随时有脑死亡的危险。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等,等他自己醒过来。

“如果他潜意识中求生意志很强的话,那么应该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醒过来。”

“现在已经过了多久?”

“不到十四个小时。”

我点点头,医生退了出去。我在床边坐了下来。红鹰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玩累了的孩子,除了头上的纱布。平心而论,红鹰是一个相当好看的男人。只是自从我们从打洛小镇来到万欣德之后,我几乎都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好好地看他了。确切地讲,应该是从我完全明白他所做的事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儿了,就是好像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了似的,尤其在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我知道事实上红鹰并不赞成我介入集团内部的事情,他是不愿我成为沙珑她们那个样子。

参与集团事务一年多,我渐渐察觉到父亲与红鹰之间也有种奇怪的气氛。按理说“五虎上将”是父亲的左右手,阿尔多、刀栋和罗青都在外线,只有红鹰和飞子跟在父亲身边,红鹰有眼光,做事够稳够狠,身手一流,对外的事情倚仗他的更多些。可是我却感到父亲近来居然有点要防着红鹰的样子。

是因为有了我的关系么?

想不明白,我握住红鹰的手,决定不再想了。

他的手很软,只有虎口上有些硬,我知道那是枪留下的痕迹。我把他的手放在脸上摩挲着,心里有点疼,眼睛也有那么点涩涩的。

也许我爱他,我想。

这是我第一次想到‘爱’这个字眼,在我和红鹰之间。

飞子的脸在门上的小窗上晃了一下。我把红鹰的手放入薄单,走了出来。

飞子的脸色很怪,我知道事情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不是机油,高强度润滑剂。直径约五十公分。”飞子一向言简意赅。

我已经明白,有人事先将润滑剂撒在高速路面上。可是,谁会知道一定是红鹰的车会经过那里而不是别人?红鹰又怎么会避不开那片面积并不算大的油呢?

“几点钟出的事?”

“凌晨一点到一点二十分左右。鹰哥送那女人回来。”

“也许,我们应该会一会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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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py夫人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年轻的多,不仅漂亮,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最奇怪的是,这种气质让我觉得熟悉。她微微地笑着,挺娴静,我却没那个雅致。

“夫人想必已经听说红鹰受伤的事情了。”

“我此番来就是想探望红鹰一下,早上就听新闻里播了,还不敢相信呢。谁想竟是真的,也不知道现在他伤势怎样了?”她的语气非常诚恳,可惜对我不起作用。我一向很难相信女人,也许因为我自小没有母亲、又或是在我和身边多是沙珑一类角色的原因,我总觉得女人天生就是演戏和撒谎的专家,越是成熟的女人演技就越是纯熟。

试想一想,我连自己都不信,还能有哪个女人能让我轻易信任的呢?

“还好,多劳夫人挂念着,红鹰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想是看到了我眼角眉梢透出来的不屑,她挑了挑眉毛,“哦,这样的话,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呢?”

她挑眉的动作很俏皮,可我没办法忘记她真正的年纪——没记错的话大概也许可能怎么着也要——四十五岁左右。虽然她的身材还保持得不错,皮肤保养得也很得当,但是再怎么保养也无法与真正年轻的我相比。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在二十几岁后辈面前装天真,实在很矫情。

“真是谢谢夫人了,不过医生说红鹰现在需要静养,这恐怕——”我也很诚恳,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假的。Poppy夫人这才把注意力真正入到了我的身上,看她的表情,显然不太明白自己来探望红鹰,集团怎么会就派了我一个黄毛丫头来迎接,更不明白的是我居然敢阻拦她。

但是她微笑着说:“那么请代为转告,愿他早日痊愈。”

我也笑着说:“好的。”

接下来是沉默。她坐下来,端起咖啡杯轻轻啜着。她的动作非常优雅,却不失风韵。一个女人能吸引男人并不见得是真的有魅力,如果还能够吸引女人并且让女人感觉不到嫉妒才是真的有魅力。我敢打赌如果我是个男人,面对她时一定会感到怦然心动。那么红鹰呢?我突然想到红鹰在面对她时是不是也心动了呢?

她在等我说话。姜还是老的辣,不知她历经了多少风浪才能练就现在这样、很平静很自然地等着后发制人。我没有那个火候,所以我先开口。

“关于这次的合作,不知夫人意下如何了?”我开门见山地提到了我们的交易。

她轻巧地放下杯子,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我笑了:“哦,忘记自我介绍了,夫人不要见笑才好,我叫张苹,叫我Sarah就好了,‘世纪商队’财务主管。”

她在我报出名字的时候迅速地望了我一眼,那目光中似是有相当的吃惊。但也不过一瞬便恢复常态,轻握了握我伸出的手,还是没有说话。她在等我说什么呢?难道她希望我会问她关于红鹰的事情?还是——

红鹰的事真的和她有关么?那么她又是为什么要伤红鹰呢?

她又啜了一口咖啡,突然开口道:“10张。”

我在沉思中被惊醒,有点欣喜,这场沉默对峙,我至少没有输。

“15张,夫人。这是我们的最低点。”我语气坚定。

“红鹰受了伤,这边的事情已经由你负责了是么?”她居然没有再驳价,这让我十分吃惊。

然后我突然想到验货,这是个大问题。曼谷不比在万欣德。万欣德是商队的天下,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在曼谷便要处处谨慎,尤其现在新政上台,政局不稳。红鹰在这个时候出了事,这几天警方都会紧盯着这里出入的各色人等。

“烟道”上向来以现金交易,谁也不会擅自坏了规矩。‘1张’就是30万美金,红鹰带出来三公斤的货,450万美金可不是几张纸,这样一大笔现金若是落出外人眼里绝对是个麻烦。

与此相比货倒还在其次了。

“是的夫人,晚辈毕竟还太年轻不懂事,有些东西还是要请夫人多指教,有招待不当的地方还请夫人担待些。”我边想边说。如果一心能多用也算一种本事的话,我绝对可以算做个中高手:脑子在想一件事时绝不会耽误嘴上说与之无关的话,也绝不会耽误手上做与之无关的事。

Poppy夫人咯咯一笑道:“好伶俐的小丫头,我像你这么大时怕是连你一半懂事也没有呢。唉,我是老了,都开始怀旧了。”

 “夫人可真会开玩笑,夫人这样如果就算是老了,那所有的女人都可以不用怕老,也就可以不要年轻了呢。”

“你这小姑娘真是讨人喜欢。我难得来一次曼谷,红鹰曾答应我要带我到处转转,不知道在你这里还有没有效?”Poppy夫人的眼中有着状似促狭的笑意。

“怎么会没效呢?不知夫人想去哪里看看?”

“中心游乐场吧,我突然想到自己居然从没有去游乐场好好地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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