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梦夜纸 @梓兰菱落 

前文:

章一:天南 (上)(中)(下)

章二:血雨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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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血雨(中)


红鹰说我是个天性凉薄的人,别人对我再怎么好到最后我也一样没什么感觉。他每次这样说我就会跳上他的大腿,掐得他吡牙咧嘴。

其实红鹰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想这一点遗传自我的父亲。我一直在他身边,二十年他可以不闻不问,就像真的不认识我一样,而我知道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足以说明我们实质上是一种人。

坤沙开始老了,身体上的力不从心让他不再愿意相信别人,于是想到了我。像他们这样的人,如果没有感觉到彻底的无助无援的话一般都不会想到骨肉之情。

不知道坤沙是怎么说服红鹰的,还是在红鹰不知道我身份的前提下。总之在接受了我是坤沙的女儿这一事实之后不久,我开始接管坤沙集团“世纪商队”的财务工作。表面上看“世纪商队”与市面上一般的大型贸易公司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还要更严谨。

最初我只是挂个闲职,美其名曰是先了解公司情况,但是我明白坤沙的意思,于是我用最快的速度了解商队的资金运转和流动状况——这得归功于中专时红鹰强迫我去读了会计专业——还要尽快弄清常常直接与商队资金打交道的人之间明里暗里都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坤沙与我想象中差得很远,现实的他更有温情些,他还是想保护我。作财务基本上不用离开万欣德的基地,是商队和整个集团里最安全的职位,至少不必和条子们打交道,也不用面对罂粟的诱惑。

但我还是被那些来来去去的数字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到的是,我与红鹰之间的关系也因此而变得有点奇怪,像是有了隔膜又像是比先前亲近了些。我们不再像以前一样在静夜里认真地做爱然后睡去,而更多的时候是坐在那里讨论下一批货要不要改个渠道输出东南亚。他也不再拒绝带我去见他的兄弟们,甚至还带我去刺青。

商队与集团里不同。集团对外,是完全正规的跨国企业,市场化动作,事情都由总裁坤沙来拍板。而商队却分出几支来:阿尔多、刀栋和罗青当初和坤沙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红鹰和飞子由坤沙一手带出来,也都立过大功。这五个人是坤沙王朝的开朝元老、五虎上将,在商队里都有自己的一批“死士”跟着,各成气候,因为各自走不同的口子,倒也相安无事。

在商队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管事儿的也好下面的兄弟也好,甭管是谁,泡马子一律只能找道上的下手,谁要是对干净人家的女子动了真情,那就只好洗手不干。我想这样的规矩大概是因为母亲的死才会有的吧。

像我这样的例子怕是也就我这么一个了。

管事的人带来的马子,一定要能够在完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刺了青,才能得到底下兄弟的认同:这是老大的女人,不能动歪心,出去了凡事要罩着。

会叫疼的女子是不配被照顾的。

我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看着师傅仔仔细细地在我的左臂和右肩分别刺了一条蛇和一个狼头。开始觉得特疼,几乎不能忍。我咬着牙没出声。

慢慢就麻木了,好像皮肤上已经垫了一层东西,他用针刺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肉,那感觉居然挺好玩。我甚至还要求那个师傅给我多刺一朵罂粟,在胸口。我就那样半裸着上身,针冰凉,刺青师傅的手也是冰凉的。前面的神经要比背后多,他每刺一下我都会觉得一股带着酥麻的疼痛带着颤栗流遍全身,很刺激。

全完事儿了才发现红鹰的脸色是铁青着的,但是什么也没说。

回去以后我发现自己的凉薄都内外兼修了,连皮肤都是。别人刺青都是当时会流血,敷了药回去就好了。我却是到家才开始流血,看着血丝一点点地在那些图案里渗出来,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红鹰把我送到家里就出去了,晚饭的时候也没有回来。

他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

这是我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这挺奇怪的。商队里上到老刀栋小飞子下至普通刚入行的兄弟大都对女人没什么概念,要么左拥右抱,要么走马灯样地换,这很正常。做这一行的人,既没法给别人安全感也没法给自己安全感,脑袋都拴在刀尖上了,感情什么的又算什么呢?就连坤沙那样算是混成了的人都不敢谈什么感情,别人更是不必想。说得有文化点,这叫无奈。

到万欣德四五年,真正介入这个圈子,各种各样的事情见得多了,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开始有不信邪的非要相信感情有多么多么纯洁,结果却是让人给卖了。若是女人误信了男人还好,不过是折磨了自个儿,伤了心也就过去了;若是反过来,那这个男人一准儿完了,完了的意思就是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命也可能搭进去。

在我们这里大都是像沙珑那样的女人,每一个身后都有这样或那样的故事,其中辛酸血泪只有她们自己才能体味,幸福看起来都差不多,而不幸就各自不同。经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学会了保护自己,懂得无论何时都要找到对自己最安全的位置。

在这儿,我是唯一的,红鹰也是唯一的,于是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想。

以前,从没有想到过红鹰会不会有其他女人。红鹰给我的这种生活方式太安逸,安逸到我可以什么都不想、慢慢地想不起来的地步。但是现在,不知是因为身上的刺青,还是最近听多了商队的事情,我突然想了起来,想得有那么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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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钻在欧美市场供不应求。冰钻本身虽然纯度极高,吸食者对它的依赖也甚于海洛因和冰毒,但是因为成分的关系降低了其对人体的伤害,不会像其他成品那样急速地破坏人体的免疫系统。

“巴尔干”新干线由于中东战事不断而几近停产,掸邦成为冰钻的唯一供应商。

坤沙集团与“Poppy Ghost”挂上钩的第二年,泰国发生了政变,新内阁上台之初与缅甸政府眉来眼去,对金三角的态度暧昧不清。

红鹰身上带着三公斤的冰钻正在去曼谷的路上,准备与“Poppy Ghost”进行第二次直线交易,“Poppy Ghost”出价是320万美元,而坤沙的意思则希望以400万元成交。

车里还有七个‘红’死士,这是红鹰随从带得最多的一次。除了出于政治局势方面的考虑之外,红鹰并不信任“鬼罂粟”,他觉得这个毒蛇般的女人总让他不得不防。

曼谷比万欣德要热些,红鹰到了集团驻曼谷的分部之后详细了解了一下政变期间的情况,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新内阁执政已经有些时日,虽然没有什么不利于金三角的趋向和行动,但是往常与集团过从甚密的官员不是已在野就是只挂了闲职而没有任何实权,这可不是好兆头。

曼谷是集团的销售中心,更是金三角对东南亚的咽喉重地,压住这里就等于掐断了金三角在东南亚的生命线。虽说坤沙集团表面上做正经生意,凡事依法而行,却难保没有什么疏漏之处让政府借题发挥。红鹰嘱咐分部的负责人要比平时更加谨慎,更加机警。

“鬼罂粟”一行人在红鹰之后的第二天抵达曼谷,这次她是以中欧某国外经贸部副部长的身份访问泰国——通常在道上玩转了玩腻了的人都会想到政界试试水,看来这位Poppy夫人也没能免俗。

既然是经济考察,那么坤沙集团这样的跨国企业当然要作为首选考察目标。于是就在第三天的下午,红鹰与Poppy夫人坐到了分部作为会客之用的内部咖啡厅里。

“我们又见面了,红鹰。” Poppy夫人优雅地点上一支烟,眯起眼睛看着红鹰。

“年余未见,夫人倒是更年轻了些。”红鹰被看得很不自在,但还是礼貌地说。

Poppy夫人微笑道:“真的么?谢谢,你真是善良的人。我怎么说也不能和你们年青人比了。”红鹰觉得她满是皱纹的眼角那笑意竟有些天真。天真,连红鹰自己都觉得面对“鬼罂粟”这样的女人却联想到这个字眼实在有些可笑。但是——

“夫人真是令人敬佩的传奇女子。”红鹰语出诚恳,“鬼罂粟”嫣然,抿了口咖啡道:“能得到你的夸奖让我非常开心。”

红鹰突然有一种错觉:他并不是在和一个半老徐娘谈生意,而是正与一样妙龄美人儿约会。这样的错觉甚至让他有点飘忽。在那种飘忽之中,二人相谈甚欢,不觉已经到了黄昏,还是丝毫没有提及关于生意的事。Poppy夫人似是有意忽略,而红鹰更像是忘记了。

直到Poppy夫人站起身来说“天色已经这么晚了”的时候,红鹰才恍如梦醒般想起自己最初会坐在这里的目的。但他并不担心,因为Poppy夫人已经邀请他明天作为向导陪同她一起去游览曼谷的名胜。在室外的环境,越是嘈杂就越适合商谈机密的事情。

于是他也微笑着起身道:“难得与夫人谈得如此投机,如果不能您赏脸让我送您回去的话,那我才是睡难安席呢。”

Poppy夫人笑道:“我当然希望这样,只不过我冒然要求,若是被你拒绝,我可怎么是好?”

 

回来的路上,曼谷清凉的夜风使红鹰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不得不承认Poppy夫人又实在太厉害,而自己毕竟还是太年轻,定力太浅,以致于在面对Poppy夫人之时堕入了“心障”。

红鹰有扎实的内功根基,以Poppy夫人的媚功底子想要控制红鹰的心神使之为己着迷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一时迷惑住他也并不难。看来Poppy夫人的目的并不单纯,显然她想借助红鹰来做什么事情,不然她直接施展媚功将价码压住便成了,何以耗费这许多时间却只是引红鹰入“心障”又绝口不提生意之事?可惜的是红鹰虽然意识自己的行为有些异常,却并没有细致地想下去,他觉得有些累,想快点回去休息。

就在他准备加速的时候,突然发现后面有一辆黑色的车子,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的车子。他会想到“跟着”,是因为如果他的眼睛没花的话,这辆车子从红鹰离开Poppy夫人所住的酒店开始就一直在后面。红鹰看不清车子里面的状况,只能模糊地看出驾驶座上的人留了长发。

此时两辆车子都刚好驶入了高速公路。红鹰将左手伸入了怀里。他知道自己只能等,高速路太过接近市区,现在天色还不是很晚,如果对方并无恶意而他又冒然动手的话,搞不好就会成为政府的把柄,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发生的,至少绝不能发生在红鹰的身上。

他把VP90握在手中,拉开了保险,同时将车速稍稍放慢。

后面的车慢慢地跟了上来。

离高速公路的出口已经越来越近,两辆车也几近并驾齐趋。后面的车子更有超过去的架势。红鹰突然看到那车右边车身里突然伸出一根管子,喷了些什么在前面不远处的路面上,

紧接着,那车右边的车窗摇了下来。

“阿苹——”红鹰呆住了。

然后一阵天旋地转,红鹰的视线倏然间变得有些发红。他在剧痛中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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